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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樓蘭堅持不肯認罪,且衆人也無法對她動手。
正是僵持時刻,教主見狀順勢給了衆人一個台階下。
樓蘭與楊蓮亭被關入地牢,擇日确鑿證據後再審。
除了葛長老臉色不愉,欲言又止以外,其他人皆是黯然無話,沉默應下。
一場火勢熊熊的問罪眨眼間變成了一場說不明理不清的啞劇,實在是一場跌宕起伏的可笑大戲。
黑木崖的地牢慣來規矩是有進無出,所以不分男女,從進來之時皆是死心等待生死大限的時刻來臨。
兩人同罪而來,又牽連緊密,為了方便日後提審,楊蓮亭就被關在她的隔壁牢房。
樓蘭自小養尊處優,楊蓮亭被百般縱容,幾乎都可算是嬌生慣養的,這環境奇差的牢獄還是頭次踏足,兩人的對待态度卻是天差地别。
當晚,楊蓮亭從入獄就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癱坐在角落裡抱臂不語。
樓蘭卻是興緻勃勃的在牢裡四處走動,像是不在時刻吞吃人命的牢獄,而是遊玩在百花開遍的□□院。
專為審問犯人的牢獄條件自然艱苦,隻有一張草草鋪就的石床,一根破爛跛腿凳,時不時還有幾隻巴掌大的耗子穿梭在破洞雜堆裡。
隻隻肥溜溜的,趴在石碓裡朝人眨巴着眼巴望,瞧着還有些愚笨的可愛。
牢房不大,很快就逛完一圈的樓蘭慢步走到石床邊彎腰,屈指摸了摸床上堆放年久的幹草稻子。
好紮。
原來世上還有這麼紮人的草啊。
她盯着自己被刮紅的指腹,有些稀奇。
之前她連這種顔色枯黃的雜草都沒見過呢。
畢竟她的庭院裡一年四季如春,百花開遍,青柳不敗。
看來到這凡塵走過一遭确實不錯,她至今已是見識到了許多她根本沒機會見過的東西。
無論人,還是物,亦或事。
正若有所思時,隔壁忽然飄來沙啞低沉的聲音。
“表妹,你……”
她撚了撚手指蹭到的灰塵,懶得回頭,隻淡淡冷冷的丢回去一句話。
“若你白日裡耳朵沒有聾,眼睛沒有瞎,你就不該再喚我表妹。”
說着,她的鼻腔裡發出一聲不屑輕哼,聲音更冷:“況且,還沒有人夠格當我的兄長。”
不過區區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哪裡能攀龍又附鳳。
隻是當初入崖為了少些麻煩,才由着他口頭上占些便宜而已。
那聲音聽出她話裡毫不遮掩的鄙薄,默了一瞬,又喚:“樓姑娘。”
聞言她不置可否,一甩衣袖掃去床上的灰塵草堆,以金紗外袍做墊,這才自顧自的悠然坐下,淡淡然的開口。
“說吧,何事。”
楊蓮亭站在對面牢獄的栅欄邊,雙手扒着鐵欄,目光複雜的望着她姿态悠然自得的坐在石床上。
哪怕到了此刻,這人還是往日裡一副高不可攀的矜貴模樣。
有那麼一瞬間,他恍惚覺得她還是坐在精緻華貴的廂房小院裡低眉賞花,擡頭抿茶。
而不是和他一般,在這陰暗陳舊的牢獄裡默默等死。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是啞聲開口:“樓姑娘,你不怕嗎?”
“怕什麼?”一襲華衫的女子坐在床沿姿态溫雅,斂目如花。
“黑木崖的地牢是專為審斷有罪之人而設。”他望着黑暗的地牢,字字發顫,“我以前見過進入這裡的人,都是躺着出去的,沒一個能完好無缺。”
日月神教的教規嚴格,入牢之人皆是罪無可赦,出去的人要麼死要麼瘋要麼殘,從無它法。
因此從教主下命把他們關入此地的那一刻,他就自認死期将至。
這廂他自知死罪難逃,一副絕望模樣,那廂隔壁卻截然不同。
她宛如閑時悠然的觀山者,半分不見慌亂,這不知何來的自信讓他心中大感驚奇,便忍不住搭話這個讓他獲罪至此的人。
他貪圖教中銀兩的罪名雖也不輕,若非還多了個引狼入室的禍事,導緻重罪并罰難以置辯,教主也會設法保住他,斷不會讓他來此受苦。
縱使這般,他還是狠不下心多言責怪這人一字半句,反而還态度溫度的詢問她怕不怕。
楊蓮亭自認以德報怨的大善人也不過如此了。
隔壁的樓蘭側目瞥來,見他神色憔悴,眼眶發紅,還是屈尊降貴的給出了解釋。
“我無罪無錯,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入了這裡也拿我無法。”
自古大多數入了牢獄的人,誰還管你是否身正不怕影子斜呢,結局都基本是一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