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這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木崖,哪怕是天底下第一善人進來也要脫層皮才能出去,哪裡有她想的這般簡單輕松。
這天下的哪間牢獄沒冤死過人啊,能夠平反的更是寥寥,幾乎就沒有完善之身。
但是轉頭一想,哪怕她真是坦蕩無錯也要半生不死,那他豈不是要被大卸八塊,身無葬身之地?
楊蓮亭的臉色就更白了。
樓蘭面無表情的望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聲音更冷。
“你也無需憂慮過甚,你暫時還死不了。”
聽着是安撫他,但語氣冷冽,倒是巴不得他就時死的幹幹淨淨,免得再污她眼睛才是上天仁慈。
此人的淡漠态度分明是刻進了骨子裡的,待人皆是一般模樣,從無特殊。
即便東方不敗貴為一教教主,也得不到她多少和善的顔色,足見她天生便是高傲至今的性情,典型是被身邊奴仆嬌慣寵壞的大小姐。
知她待人一向冷漠且自持,并非故意,但楊蓮亭卻能清楚感到從一開始她就對自己頗有成見。
每一次話裡話外她的态度都是格外惡劣,甚至暗含赤裸裸的嫌惡與嘲諷。
剛想開口詢問他到底是何處惹過她不滿,卻見她徑直起身走到牢門口,揚聲喚了一句來人。
“樓姑娘,你做什麼?!”
雖然人家待他不善,楊蓮亭卻難以厲色,見她用往常一般召喚奴仆的态度叫人,忙是出聲制止她。
“這是牢獄不是繡房,萬不能随意招惹牢頭……”
話未說完,已有人大步從前方暗處靠近,惡聲惡氣的大吼。
“深更半夜的,哪個不怕死的狗東西還在亂吠?看來今晚是有人想挨幾鞭吃肉的東西了,正好本大爺的心情不爽咧!”
楊蓮亭怕疼的很,見牢頭一副今夜誰也别想好過的狠厲架勢,當即不敢出聲惹來牢頭的注意。
他僅僅是目光多望了隔壁兩眼,便咬着牙的後退了兩步,免得被惹火上身。
他躲在黑暗裡全身卷縮,牢門邊的女子卻是高傲如斯,兩條長腿站的筆直,一架鐵打不彎的脊梁骨。
直到那甩着軟鞭的牢獄直走到前方不遠,她仍是姿态不變,且愈發冷傲。
“快讓本大爺瞧瞧是哪個嫌肚子太飽不想要嘴的雜碎,定教你今晚吃不完兜着走!”
牢頭的怒聲咒罵在曲折幽深的牢獄裡清晰回蕩,無人敢回話。
在這幽暗不見光明的深牢裡,掌管犯人生死的牢頭就是神,生靈皆是不敢反抗。
那牢頭站在原地罵了一陣也無人應答,間間牢房都是悶聲躲避着他的眼神質問。
于是他的目光在其中轉了幾番,才鎖定在靠後的一間牢房。
牢頭手腕猛一甩鞭打出脆響,大步走近,獰笑問道:“喲,本大爺還當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原來是個水靈靈的小美人啊。”
鐵鏽斑駁的欄後,一襲紫袍華貴的女子面目清高不可攀,凝目端看便覺是瓊枝玉葉化做肉,奇寶朱珍凝成骨,風華當世難尋其二。
尤其當女子擡目看來時,目目深處皆蕩着璀璨奪目的金光。
她字字溫吞,聲聲緩慢:“你說什麼?”
和她目光相對的一瞬間,牢頭的獰笑就徹底消失在嘴角。
他的眼神變得空洞恍惚,隻字難言,連小腿肚都在顫顫發抖。
“小,小人說了什麼嗎?”他癡癡傻傻的呢喃應答,“小人,小人說的什麼,一瞧着貴人就都忘,忘幹淨了。”
貴人冷徹徹的看他一眼,随即不愉的收回眼,丢出簡潔明了的兩個字。
“開門。”
“是是!”他忙不疊的掏出腰間的一大把鑰匙,慌忙摸出一把就趕緊開了門,唯恐慢半分就惹了貴人的不滿。
牢頭斷然相反的态度,至今沒瞧見他待誰這般的卑躬屈膝,千依百順,一度讓旁邊牢獄裡的人個個看得目瞪口呆,無法言喻。
而隔壁的牢獄,錯愕之後又成了麻木的沉默。
他竟是忘了,這人是有能讓人心魂離魄,悉數依附自己的逆天能力。
開了門,貴人揚袖款款亭亭的走出牢,一身幹淨如清風,半點灰塵未沾,像是心血來潮來這牢獄逛一遭而已。
一貫仗勢欺人的牢頭彎身候在她身側,百般讨笑,乞憐她能多看自己一眼。
“這裡太無趣了,我要出牢逛一逛。”女子眼也不低,聲色平靜如自然,“天亮之前會回來的。”
她說的就像是自己來這吃人的牢獄裡不過短住段時日,依舊是想走就走,想留便留,任性的很,卻又覺得任性的理所應當。
“是是,貴人想去便去。”牢頭竟也絲毫不覺有異,忙是點頭附和。
“貴人想去何處,想去幾時都可以,小的絕不會對外多言半個字。”
“嗯。”她頓了一下,又道,“若是有人來尋我,就囑咐在牢中等我便好,不要到處來尋,擾我安靜。”
此時此刻的牢頭,幾乎就等同于隻會應好的傻子,連連嘿嘿傻笑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