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轉念一想,心裡大感稀奇。
樓蘭素日一副矜持自傲的模樣,待人不善,态度嚣張,似連皇帝老子也看不上眼。
此刻,她卻會說軟話特意讨好自己,又與她嘴裡那些無趣的爾等凡人相差無幾,膚淺又世俗,卻還是覺得她可愛的緊。
身邊的紅紗女子擡袖掩笑,眉眼彎彎,好不動人。
“年紀不大,倒是生的玲珑心蜜罐嘴,會說的甜言蜜語哄人開心。”
不料樓蘭的神色顯得幾分奇怪,鄭色反駁道:“我不會說甜言蜜語。”
透亮的眼珠斜斜看來,很認真的反問:“你喜歡聽甜言蜜語?”
聽她義正言辭的反駁後,紅紗女子先是一愣,随即愉快的眯起眼。
“我想沒人會不喜歡聽好聽的。”
“哦。”樓蘭無謂的眨眨眼,“我身邊倒是有個慣會說甜言蜜語的,你若喜歡,我後面把她叫來獨獨說給你聽。”
她光是想到那個場景都覺古怪的可笑,便道:“這特意命人說出口的甜言蜜語,難免别扭的很。”
“這丫頭天性就愛說這些,平日對着我都能說個不停,直說的我不勝其擾。”
樓蘭沒聽出她話裡的婉拒,一時興趣上來就開始自顧自說,瞧着活潑的很,完全沒了之前一絲半縷的委屈色。
說着忽地一頓,樓蘭緊緊盯着她,眼波流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之事。
她有些唏噓道:“若是遇到了你,她怕是想說的就更多了,我都擔心你會怕着她呢。”
“哦?”她終是有了些興趣,“我已是很久沒有遇見過讓我怕的人呢,倒是想要瞧瞧一個黃毛小丫頭能讓我怕到什麼地步。”
活了這麼些年,還沒見過誰能憑着一張空口白牙教她害怕的,難免讓她生了幾分好勝之意。
對面的樓蘭鄭肯颔首:“若是你想,我自會讓你滿足這個心願。”
随着對面字字輕淡的話語落下,迎面送來的山谷夜風恰巧拂過她臉上的薄薄白紗,掀起一個小小的口子,露出她嘴角錯愕的弧度。
其實她也就是随口一語,哪裡真會和一個小丫頭多生計較。
偏樓蘭是個聽不出實話的傻姑娘,竟還把她的話當了真,言鑿咄咄的應答下來。
這人之前分明還是對誰都高高在上,一個眼神就叫人神魂颠倒,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間令人生氣。
可不知何故,每每對上自己她卻是句句有回應,事事肯答應,姿态天真的近乎赤忱,教人難免心憐。
她失笑,脫口道:“看不出,你竟還是個慣會縱容他人的軟性子呢。”
之前她每次信誓旦旦的答予時也是這般,明明平日裡瞧着就是高傲任性的大小姐呢,想不到還有這貼心的一面。
樓蘭頓了一頓,微微偏首,疑惑反問:“是麼?我縱容你了麼?”
她不禁莞爾:“我想什麼,你便應我什麼,這還不是縱容?”
“這樣啊。”樓蘭若有所思,呢喃自語,“原來這便是縱容了,确也不難啊。”
她聽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剛要說話,又聽她低聲開了口。
“我喜歡縱容你。”
她一驚,不能及時理解她話裡的意思。
“我喜歡縱容你。”
對面的紫衣女子睜着一雙漂亮鳳目再次強調。
她說着這話時眼底幾乎生出了光,處處五官皆是勾人的好豔色,可她的眼底卻幹淨的如月下細河,山澗清風。
“我之前從沒有縱容過别人,我也沒有嘗過喜怒悲歡的滋味,所以我格外喜歡這種縱容的感覺。”
說完,對面的女子竟是笑顔如花,滿色動人。
印象之中,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人笑的這般燦烈,這般真誠,堪比月下昙花,閉時獨立衆生,開時熾烈奪目。
随即,她又聽到這人輕聲細語的說出了一句讓人倍覺心酸的話語。
“這種縱容的滋味,能讓我覺得,我是個真真實實存在的人。”
下一刻,這人忽就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觸感柔軟如無骨,又倍感溫暖,竟是燙的她一瑟縮。
無意間她摸到了樓蘭的細白手腕。
隻是稍稍一探,她就能摸到幾乎算是空無一物的經脈裡靜靜流淌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純淨勁氣。
紅紗女子的眼眸微閃,眼瞳深處晦暗不明。
面前的樓蘭并未察覺到她微末的異常,隻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放,雙眸緊盯着她,輕聲一字字的說道。
“我很慶幸,能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