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書都看進肚子裡轉頭就忘了?
她也不想想,出身富足的大小姐怎需看那些柴米油鹽醬醋茶類的市儈書本?
身邊人也定然不會讓遠離煙火的大小姐看這些有辱斯文的東西。
她隻需做一朵高坐山巅的淩霄花,人間風雪,凡情俗世,與她都是無關的。
正心頭念叨時,忽然身旁的樓蘭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模樣瞧着還有點激動,大概又是瞧見了什麼‘稀奇玩意’吧。
果然剛跟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幾十米外的農戶門口外有隻做成牛形的雙輪木闆車。
闆車敞開的背部裡還放着一些雜物。
她看後順口就答:“那是木流牛馬,以……”
“我知道,史冊裡有記載是諸葛亮發明的運輸機械之一。”
樓蘭看的眼睛竟然都發出了光,少見的激動又興奮。
“我一直隻在書裡看到卻想不出它的模樣,幸而我的婢女給我畫過,但我還是沒弄懂它運動的原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相比激動難掩的樓蘭,她隻是興緻缺缺的打量了幾眼,才淡淡的附和兩句。
“這東西做農活的家家戶戶都有,但這隻确實制作精良,實屬難得,你可以去研究一下。”
她的話正迎合了自己的所想,樓蘭立刻颔首。
“那我去瞧一瞧。”
幸而激動異常的樓蘭還記得有她這個人重要的存在感,并非拔腿就跑。
她轉頭看來,一邊眉開眼笑的激動之色,一邊對她不放心的囑咐。
“我看懂了它的原理馬上就回來,你就在此處等我,不要亂走。”
這人說話簡直像是在關切一個不懂事的孩童。
她聽的有趣,心裡也莫名的暖了幾分,便不置可否的笑道:“好,我就在此處等你,你去就是。”
樓蘭這才放心的快步走向斜前方的農戶家。
這廂,她雙手抱肩,遠遠望着樓蘭圍繞着那木牛上下打量起來,眉眼間都是認真與審視。
為了看的更清楚,她屈腰蹲在那木牛前盯着它的嚴絲合密處,一眼一目都咄咄不放,唯恐自己缺漏了那一點。
她着實看的太過認真專心,竟連自己身後的長紗衣裳垂落在泥地裡也毫未察覺,這令遠處的她看得頗覺有趣。
回去後該讓教裡的繡娘重新給她做一身衣裳了。
她垂目盯着樓蘭身後長長的金紗衣擺,眉間微蹙,喃喃自語。
“這衣料的質地實在是差,穿樹林總容易勾絲,款式也老舊了點,正好阿月說過浮光錦還剩兩匹,就讓她們拿去改改,不過花紋該換換了,給換什麼樣的呢?不如……”
她以前閑着得空的時候随手勾了一副金花銀蝶圖,原本想給某人做一頂氈帽來着,但後來忙着便暫時擱置了。
不過現在看來,正好可以給這人的新衣繡上。
一想到來日樓蘭會穿上自己親手繡的衣裳來見她,心口竟就騰騰的一寸寸燒了起來。
連帶着臉頰都泛出薄薄的紅,更顯容顔如桃腮粉面,分外嬌豔。
她用裝着滿滿暖意的眼睛凝望着前方蹲身看得專心的樓蘭,忽見那家農戶的門口就開了。
從裡面走出一位抱着孩童的俏婦人,一眼就看見有個陌生人蹲在自家門口緊盯着看。
那俏婦人明顯家中丈夫不在,抱着幼童獨身過日子,心裡就格外謹慎。
她忽然被吓了一跳,大抵是怕這個外人心有不軌,臉色泛白的大步後退順勢拿起門口的掃箸。
顧忌到這人的身體和眼睛最近都出了問題,又一向心軟良善,怕是吃了虧還不願反手回擊呢。
她看的臉色一變,剛要擡腿上前去幫襯一把。
這時,從旁的斜道正好經過兩個人搭肩勾背,一見她就踉踉跄跄的拐了上來。
“哎呀,這破爛山村哪來的這般美人?”
換了平常,這些腌臜潑才還沒出一聲氣就被她一掌擊斃,但這會兒她的身份特殊,樓蘭又在前方不便施展武功,她就隻橫眉冷冷的吐出一個字。
“滾。”
“喲,大美人還是個小辣椒。”那人已然醉的歪七八扭,看着她嘿嘿直笑,笑容猥瑣又愚蠢。
“小爺就中意這種辣得夠嗆,帶勁,到了床上才有意思嘞!”
她壓根不屑搭理,目光直往他們後面望。
便見樓蘭從地上站起來,尚未開口那驚懼不已的婦人就高高舉起掃帚謹慎呵斥。
“我家夫君……快走……他過會兒就……别想欺負我娘倆……”
隔的比較遠,她聽得不太清楚,又一心都放在了樓蘭的身上。
隻見樓蘭當場愣了一愣,緊接着就回頭直直的望了過來。
遠遠望來的眼神有些沉重,更多的是驚愕與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