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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個無夢的安穩覺。
除了有些渴,賀丙沒有任何不适。
體型上的巨大差距讓他的小轎車被大型卡車撞得人仰車翻,兩個壯漢将他從車裡拽出來。
隐隐約約能在他們黑大衣的遮擋下看到“饕餮”刺繡。異者之家的人?他父親賀谪的人?是純粹意外還是有意為之……
賀丙來不及思考,但他慶幸剛好碰到出外勤的行動部部長。
“梁……”
嗓子幹得冒青煙,賀丙撐起身先按了鈴,偏頭瞥見床頭櫃上倒好的水,他拿起來仰頭就灌,咕咚幾聲後,不等擦幹嘴角的水漬便沖着進門的醫研部部員急急問:“梁逸呢?”
“部長還沒下手術,他忙完應該會過來。”
“我的手術……是梁逸做的?”
“是啊,部長和談副一起做的。”
“我睡了多久?”賀丙舔了兩下唇,又望了眼見底的水杯,撐住床沿準備自力更生再打點水喝。
“唉?你别下地啊!”那部員忙手腳并用地攔着,“你傷得那麼重,萬一有個好歹,部長怪我沒看好人怎麼辦?”
賀丙就要落地的腳往回一縮,倒不是這部員說話多有威懾力,而是“梁逸”兩個字就是一級指令,他乖乖聽話。
他仔仔細細回想當時的情況,就隻記得要護好梁逸的晚飯,但全身疼得就要散架,賀丙大概能猜到自己傷得有多重,但……現在他什麼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渾身都是勁兒,完全不像受傷,倒像是休息得飽飽的,而且身上似乎還有某種殘留的殊力在輕柔地護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男人的醫學造詣就是高。
賀丙光是想想,就驕傲得翹起腳。
手機頑固不停的響聲将賀丙的好心情打得稀巴爛,他透過毫無情感的備注似乎可以預想他父親陰沉不悅的神色。
“在哪?”
兩個字,先是質問的語氣但緊接着話鋒一轉:“丙兒,回家,老爹安排人給你接風,我會特地從滋城回去見見你。”
三個月,他确實離開家很久了。第一次在沒有任何朋友的陪同下,在他父親無法監視的範圍内,這麼久。
他聽見他的父親賀谪歎了口氣,似乎十分無奈:“兒子,你要理解父親,我之所以這麼急着讓你回來是怕你被騙。梁逸是猛虎惡狼,他會傷了你。”
賀丙将雙腳插進拖鞋裡,試探起身活動筋骨,他驚詫地發現自己絲毫不像剛剛出過車禍的倒黴蛋。
沒得到回應,手機另一端的聲音微微發沉,但很快又調整好情緒:“賀丙,我今天就告訴你,他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報仇,他想利用你殺我,殺你親爹。”
突如其來的真相怼到賀丙的眼前,強迫他在短時間内消化。
頭痛來得猝不及防,賀丙下意識地摸向上衣口袋。沒有藥,不知道是換衣服時掉了出去還是被撞時丢在外頭,他站在窗前被賀谪的話擂得暈頭轉向。
“當然,也怪我。”
顯然,對方不想給他思考和反應的機會,更大的信息量洶湧而來。
賀谪的聲音十分沉痛:“當年,他的父親賭博輸光了錢,我賀家本就不缺那幾個錢,但他父親思想迂腐眼界狹隘,劫走了你哥哥,想要威脅我。”
“哥哥他……”
賀丙抓住關鍵字,終于有了反應。
另一頭的滋城,賀谪踢了兩腳伏跪在地上的“饕餮”,勾起唇壓沉聲調帶上幾分痛心:“我的手下們救出了你哥哥,因為失誤導緻他的父親受傷,他們瞞着我帶回你哥哥,我焦頭爛額救我的寶貝兒子,等過後我再去追蹤此事,才發現他爹已經去世了。”
賀谪接過遞上前的紅酒杯,晃了晃,輕啜一口,享受地靠在椅背上,再次刻意地壓下唇角不間斷地将信息輸送給賀丙:“雖然惡有惡報,但我憐憫那梁逸,第一時間在金錢和情感各方面給予他幫助,但是都被他無情拒絕,并多次尋找機會殺我。”
“父親……”
賀丙終于開口,隻是又被迅速打斷:“兒子,這樣小肚雞腸恩将仇報的人,值得你愛嗎?”賀谪将語調拖慢,一字一頓讓賀丙聽得更清楚,“更何況,他是在利用你欺騙你,虛情假意難道不比任何事情更可惡嗎?”
欺騙、利用,賀谪将這些字眼咬得很重,最後說:“所以回來吧,寶貝。”
“父親,我回玺域後還能再出去嗎?我和他……”
“他父親綁架了你哥哥賀壹,導緻你哥哥的病情加重,從此再未能下床。”咄咄逼人,壓迫感十足,字字咬牙切齒将一個被傷害過的父親形象演繹得淋漓盡緻。
“父親……”
“賀丙!”
賀谪忽然大喝他的名字。
“你哥哥已經死了,在你瞞着我們與梁逸結婚的那天。”
字字啼血,推波助瀾。
“是你的錯,更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