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他簡短地答話,随後在病床邊繞了兩圈,梁逸的身上便連了一堆儀器,正上方還浮着個小型儀器,對着腹胸的位置。
談佑按下操作按鈕,小型儀器發出一道銀與藍交合而成的光波注入梁逸的腹部,那雙緊閉的眼蓦地睜開,随即悶哼一聲。
賀丙心一揪,正要上前查看梁逸的情況,就聽談佑叫他:“你看他有什麼用?再疼他也能把牙給咬得不漏縫兒,上我這來。”
談佑雙手快速點了兩下,一道虛拟屏幕立即浮現在兩人面前。
虛拟屏幕展現的是肉眼無法看見的地方,清理餘毒所用的儀器投射的光波已經在梁逸的體内勤勤懇懇地作業。
它們先是貼向胃壁腸璧,将頑固吸附在上面的“焚傷”殘留下的的黑色微小顆粒嚴絲合縫地包圍。微小顆粒由黑緩慢地轉為淡灰色,似被剝除掉一層外殼,緊接着一聲無法忍受的低聲痛哼傳到兩人的耳中。
賀丙飛快沖到床邊握住那隻力竭松開床單的手。
梁逸整個身體都在劇烈發顫,賀丙回頭急問:“他怎麼了?”
談佑沒答,中指覆在儀器操作鈕上,雙眸全神貫注地盯着虛拟屏幕。脫落下的顆粒外殼正在向四周擴散,談佑的手指在按鈕上左右滑了兩下,波光離開胃壁腸璧将黑色霧狀物體緊緊裹住成功阻止其擴散,兩道由波光彙聚成的晶狀液體向上直沖。
與此同時梁逸的身體抖成篩子,賀丙反應迅速,抓過垃圾桶舉到床邊,另一隻手臂攬起梁逸的上身,瘦削的身體在他的懷裡猛烈地抖了兩下,“哇”地一聲嘔出一攤黑紅色的瘀血。
賀丙擡頭快速掃了眼虛拟屏幕,第二道晶狀液體也消失在屏幕中,緊接着梁逸痙攣般抽動了幾下,又一口瘀血沖開咬緊的牙關。
濃重的血腥氣撲入賀丙的鼻腔,他無暇顧及這些,趕緊擡手輕輕順了順梁逸的胸口:“怎麼樣?還要吐嗎?”
梁逸閉着眼,沒力氣回他,枕在他肩上的頭極輕地動了動。
賀丙取過溫水,又攬過人伺候着漱口,再将人扶着躺好,才抽出空問談佑:“他吐了這麼多血,沒關系嗎?”
“這在剛轉移‘焚傷’的時候是常事。”
一句話成功封了賀丙的嘴。
賀丙抿緊唇沉默片刻,轉身到病房内設置的洗手間用溫水浸濕毛巾,再出來時談佑已經離開,又留下他與疼得無法入睡的梁逸。
從黑夜到白晝再到夕陽西下,賀丙記不得第幾次進出洗手間,梁逸額上的冷汗好似擦不完,淋得那張慘白的面頰到處都是。
哭了一樣。
賀丙一直握着那雙濕涼的手守在床頭,梁逸睡不着他也不睡。
他不知道梁逸閉着眼在想什麼,或許光是忍痛就能抽走梁逸全部的氣力,但賀丙腦子裡要想的東西就太多了。
關于他少年遭遇的影像,梁逸是不是早就看過?
但梁逸與他父親……與賀谪之間的糾葛到底是什麼,目前看來是無法從梁逸的口中得知。
既然沒人會告訴他,那麼他自己去找,總能找到一個答案。
而此刻,賀丙就盼着眼前的人能眯上十分二十分也好。
“還那麼疼嗎?”他問。
梁逸的唇瓣輕輕蠕動,聲音低又啞:“不用守着。”
“是不是很困?”賀丙擦去他脖頸的冷汗,又将被角往上拽了拽,“睡吧,什麼都不要想,一切都會變好。我哪兒也不去,就守在這當你的昏君。”
前半句宛如一夜之間驟然成熟,後半句依舊是滿口胡言亂語。
梁逸輕輕擰眉,想說點什麼,賀丙溫熱的唇便貼了上來,全然不在乎他額頭又濕又涼的觸感。
“梁梁,睡吧。”
賀丙邊說邊輕拍梁逸的肩,喃喃自語像在念叨什麼哄睡咒語。
梁逸蒼白的唇瓣分開極小的縫隙,又緩緩合上,他閉上眼默默數着數,竟然真的湧上一股能夠抵擋劇痛的強烈困意。
待人的呼吸漸漸平穩,賀丙出門到公共洗手間洗了把臉,随即前往局長辦公室。
瞭望塔頂藍光炫目,“丹鳳朝陽”緩緩鋪開。
審異局局長辦公室的燈光徹夜長亮,似乎有忙不完的事。
賀丙被引過去時,越昱剛泡好一杯咖啡。
“我想知道他和賀谪之間真正的糾葛。”
一邊用代稱,一邊指名道姓,心中天平已然發生了傾斜。
越昱對此沒作多餘評價,他品了口咖啡淡淡開口:“我這存有梁逸的相關記憶影像,你要看嗎?”
“要。”賀丙迫不及待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