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頰如同梁逸一樣蒼白,鮮紅自他的體内抽出經過中間儀器的洗滌轉換成銀色的液體注入梁逸的體内。
契合伴侶牽連緊密的殊力為搶救梁逸的方案中增添了重要的一筆。
第七日,梁逸終于被轉到研測中心重症病房。這次,醫研部說一不二的冷面部長沒有任何意識來用于逞強,他被安排進頂樓的S+階異者專用特護病房,而賀丙被越昱準許進入陪護。
特護病房設備齊全,但賀丙依舊到梁逸的辦公室取來折疊床,每晚睡在距離梁逸最近的位置。
梁逸的身體還在出血,量雖然有所減少,但并沒有完全愈合。
流血就會疼,就算人在昏迷,梁逸依舊被身體上的劇痛折磨得眉頭緊鎖,不曾有半刻舒展。
賀丙面上沒有一點嫌棄的神色,全部被心疼鋪滿。
每天,他配合病房内的儀器為梁逸按時更換身下的床單。賀丙知道梁逸還在深度昏睡,聽不見他說的任何話,但每次換床單時,他都會先輕聲安撫人,唯恐梁逸不适應被儀器操控身體。
賀丙不敢上手碰人,精密的儀器将梁逸的身體平穩地平舉起,賀丙便趁此間隙換上幹淨的床單,嘴上還會對着冰冷的玩意反複叮囑“輕點”。爾後,輕輕吻梁逸的額頭再安撫一遍。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梁逸終于止了血,眉宇間稍有舒展,隻是這次摧枯拉朽的折磨将人磋磨得像随時會散開的架子。
賀丙心疼得七零八碎,拼拼湊湊都找不齊散得髒腑到處都是的碎片,他跟着人一起暴瘦。
但到第四個月,賀丙開始按時吃飯,讓體重恢複到健康标準,他想着不能在關鍵時期拖後腿,也不允許自己的身體成為兩人堅持下去的累贅。
他徹徹底底抛棄了少爺的身份,去圖書館借了經濟學相關書籍,陪在梁逸的病房,一邊看書鑽研,一邊照顧梁逸。
未來,梁逸的身體還能不能被留在審異局還是未知數,但他要在梁逸醒來的時候,能夠靠自己的能力養活他的伴侶,不讓他的愛人吃一丁點的苦。
半年時間,梁逸都在昏睡。
賀丙送走夏,迎來秋,眼見冬天就要來了,他與梁逸跨過一個秋冬,即将跨過第二個。
毛衫、厚大衣,賀丙回了趟家将過冬的衣物取來幾件,他得在梁逸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為人換上。
“心擱”附近的街道進行重新規劃,那條在十幾年前灑滿血腥充斥着罪惡也藏有梁逸少年時期最快樂回憶的小巷終于消失在樓宇之間。
賀丙得知消息時,特地趕過去一趟,但他還是來晚了些。
小巷早失了原來的模樣,新的辦公樓正在緊鑼密鼓的建設中。電焊的強光忽閃,賀丙閉上眼,漆黑的視線中仿佛出現一道光,他似乎看見穿着純白襯衣的少年在小巷中穿梭,少年仰頭望向熾熱的日光,墨色的瞳孔閃着清澈的輝光。
賀丙放下舉起的手機,默默關掉拍照界面,漸漸濕了眼眶。
甘城迎來入冬的第一場雪。
賀丙站在窗前望向歸一廣場白得亮眼的地面,聲音輕輕的帶着溫和的笑:“梁梁,今年的第一場雪,很漂亮,”他背對着梁逸喃喃自語,每次他想同人說話便不敢轉過身,怕眼角的淚被昏睡的人看見,“我知道你很困,你可以再小睡一會兒,别着急,我先幫你看一看。”
他掏出紙巾,悄悄試去眼角的水漬。
時間差不多了,該給梁逸換換床單,雖然現在不會再出血,但賀丙總想着能讓他的伴侶幹幹淨淨的,就算一輩子昏睡不醒,他也要盡全力讓梁逸更體面些。
他斂起情緒,回過身,沒有任何一刻如此時這般讓他不敢呼吸。
賀丙想他如果還有機會能在下一世再次遇見梁逸,他若是飲下忘川河水,再不記得前塵往事,也會記得這一瞬間。
他的嘴張開,由小到大,雙目被一雙墨色的漂亮眸子牢牢拴住。
“你……”
賀丙翻不出詞講不出話,就聽見一聲弱得幾乎聽不見的歎息。
“又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