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梁!”
賀丙三兩步上前将人撈起。
沒被雨水澆濕的衣物霎時被梁逸身上的水淋透,但賀丙顧不得這些,他快速地拽過浴巾将梁逸整個人裹住抱進懷裡。
抻開被子把人塞進去,調高室内溫度,開燈,再奔回洗手間拿毛巾以最快的速度擦幹梁逸蒼白的身體,熟練地取過溫度計,再倒好一杯溫開水……
賀丙調動身體機能,在最短的時間内有條不紊地做好一切才敢将始終憋在嗓子眼的一股氣舒出來。
他坐到床邊握住梁逸的手,對上那雙墨眸,卻不說話。
從賀丙将人從浴缸裡撈出來時,梁逸就醒了。
準确來說,梁逸一直都處于清醒的狀态。他出了一身汗,實在難受得無法忍耐,淋浴對于現在連站立都費勁的梁逸來說太過艱難,他想着泡上幾分鐘就出來,隻是沒想到……
崽子回來的時機剛好,但他看得出賀丙有些生氣了。
“出了很多冷汗,”梁逸慢慢抽出小指在賀丙的手背輕輕摩挲,“太難受,想泡個澡。”
賀丙張了張嘴沒等接話,就聽梁逸又補了一句,“不要生氣。”
他的情緒起伏不明顯,對于賀丙卻是大殺器。
梁逸劫後餘生大難不死,這麼多年來,兩人之間别說黑臉紅臉,賀丙從來不敢擺出一點不好的臉色給梁逸看。
這次他倒也不是生氣,他就是心疼。
他出去半天,人差點就折騰出事,他的一顆心被攪得稀碎,原本打算假裝黑一次臉,但梁逸輕飄飄的四個字就能讓他立即破防。
“疼出一身冷汗,不舒服所以想泡個澡,但是沒力氣了?”賀丙主動替人解釋。
“嗯。”梁逸順從地應,小指始終摩挲着賀丙的手背,撩得賀丙稀碎的心髒又爬滿小螞蟻,很難忍耐。
“外面雨下得很大,”賀丙取出随身攜帶的軟帕輕輕擦去梁逸額間重新滲出的冷汗,“腿是不是很疼?”
梁逸瞄了眼床頭櫃上的水杯,賀丙立馬将人攬進懷裡喂了口水:“慢點喝,渴壞了我寶。”
一口一個“寶”,叫得梁逸心刺撓,他喝了兩口水便徹底卸了力靠到賀丙懷裡,在對方一句句關切的詢問中竟然笑出了聲。
賀丙被笑得一激靈,他垂眸打量梁逸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的唇瓣,懷疑他的伴侶疼瘋了。
“叫談佑?”
“不用。”
梁逸又閉上了眼,似乎僅僅兩個字的回應都能耗盡他不多的氣力。賀丙不敢再多說,他不想對方在忍耐劇痛的同時還要分神搭理他。
室内驟然陷入沉寂,懷裡的人輕輕輾轉,腦袋在他懷裡蹭了一下:“你說說話。”
“啊……”
他輕“啊”了聲,懷裡的人又蹭了蹭,不多不少就那麼一下。
特像在撒嬌。
賀丙竟然被病中忍耐疼痛的人撩得心尖發癢,渾身發熱刺撓得難受,想……想幹點以下犯上的事兒。
但白扯,他還不夠混賬。
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他的心肝兒能被折騰壞,還是小心為妙。
心中卷起千層浪,嘴上說什麼卻忽然成了難題,賀丙幹幹巴巴地問了一句:“很疼是不是?”
答案很明顯,他不指望梁逸回。
“嗯,”梁逸竟然低應了聲,他微微側頭讓賀丙方便看清他勾起的唇角,“疼得我想罵人。”
“罵我。”賀丙接話飛快。
梁逸被他一本正經的回答逗得發笑,奈何身上疼得整個胯部像崩裂了似的,他“嘶”了聲忍過最痛的幾分鐘,輕輕呼了口氣,痛哼中夾雜着不明顯的笑意,語調緩慢,尾音拖長:“真是傻蛋啊……”
*
賀丙惦記很久的新居在一個晴朗的下午正式完成交付,選址在源城,與杜亦、餘賢作起了鄰居。
梁逸剛能下地走路兩人就着手準備裝飾新家,賀丙本來打算再拖上一陣,等梁逸的身體狀态再好轉一些,但又想到他每天上班就會留下梁逸一個人坐在病房裡,他就提心吊膽怕人多慮再惹出什麼别的病症,況且他答應了梁逸這次兩人要一起籌備。
休息日,先去了商場購物,梁逸特意坐了輪椅出門。他恢複得不太好,站久了腿會打顫,倒不如直接坐着輪椅來得更方便。
賀丙下單填了地址,兩人置辦的東西太多,店家答應會安排專人送上門。賀丙忙得滿頭汗回身一眼就瞧見距離他不遠不近的梁逸。
他的伴侶整個人顯現出一種病态的蒼白,但神色十分認真,那雙眼墜着星星點點的光,盛滿賀丙從沒見過的柔色。
這會兒似乎察覺到賀丙的目光,梁逸微微側過頭望過來,自然地向賀丙的方向招了招手:“來看看這個怎麼樣?”
賀丙擡腳三兩步奔過去,梁逸氣力似乎不濟,說話的聲音不高,賀丙俯下身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