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洋第一時間把視頻删掉,雙目逐漸泛紅,“我隻是普通人,我沒得選。”
“普通人?普通人就理所當然背叛成員,就可以假裝受害者和另一個受害者讨要好處,就可以明知道她一身傷,有多難受,還要騙她!”
燕堇的保镖先燕堇一步動手,蘇洋反應雖然遲緩,亦拿起旁邊椅子格擋。
民生新聞社因為溫華熙,所有人都簡單進修過格鬥術,他和保镖打了幾個回合,可腦子混沌,扛不住專業人士,被按在桌上。
燕堇擡手,“啪”地一巴掌狠狠扇了過去,“整整七年,你憑什麼。”
蘇洋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懵,那些模糊的記憶忽然撲在眼前。
七年前,他被溫華熙拖離火場,隻記得在昏迷前蠕動嘴唇,“求,求,求求你華熙,不要,不要說出去,我,我殘廢了……”
斷指被留在火場,燒得幹幹淨淨。
拽着蘇洋衣領的溫華熙沒力氣答話,下一秒,竟也埋地暈過去。
待被李貞一行人解救,兩人滿身髒污。
全憑溫華熙毅力,被捅兩刀還能跟着曹坤北的地下通道,帶人爬出去,不至于真被燒死,卻因為吸入大量濃煙,一同倒在隧道中段。
溫華熙再度清醒時,額頭、腹部包着紗布,左手打着石膏,整個背部到處是擊打傷。
她趁着羅萍還沒趕來,拖着滿身傷去見隔壁病房的蘇洋。
她用沙啞的聲音打破寂靜,“蘇洋。”
等人憔悴地回過頭,繼續道,“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說,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決策……”
蘇洋怔怔望着她,好像聽不見任何内容,半晌答,“你走吧,我以後都不想見到你。”
溫華熙瞬間被愧疚擊穿,将頭一低再低,“對不起,我會想辦法和台裡申請補償,我也會賠錢補……”
蘇洋情緒莫名被挑起,激動道,“錢?用錢補償?這些能補償我什麼!我還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嗎?我以後都和電視節目沒有任何機會了!”
“有很多崗位不……”
“溫華熙!”蘇洋的眼睛凸得老大,“你有理想,别人就沒有嗎?!怪不得阿蘅要走,你就是自私!隻想調查你想要調查的,所有的結果你都承擔不起!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随即,“砰”地一聲,一瓶還未開封使用的吊瓶水砸到溫華熙身上,彈到地面。
引得蘇洋媽媽進來,怨毒地掃了一眼溫華熙,“你出去!”
溫華熙臉色慘白,身上的包紮布滲出一片血紅色,整個人滿是無措和迷茫,含着淚深深鞠下一躬,“對不起。”
這點愧疚感算什麼!
他的自卑從這根斷指開始增生,徹底從朝氣蓬勃的青年人淪落成殘疾人、廢人、社會的敗類。
七年,這場噩夢何止籠罩着溫華熙,難道他蘇洋不是嗎?!
蘇洋雙手被壓住,仰着頭,“要不是你們非要做代孕調查,把我害進去,會需要用被剁掉尾指換這個視頻嗎?明明最終都會合法,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當年的選題讨論會,你是不在場嗎?”
蘇洋開始掙脫,“你們女的捐卵流程多,可以逃脫,捐精我有得選嗎?在那個場合,我能怎麼辦!”
“她是你的女朋友嗎?!”燕堇盯着他,“陳兵說,是你自稱羅華是你的女朋友,為了讓你有‘代入感’,才會放監控的。而你清楚,她和你什麼關系也沒有。不然,後面那麼容易被操控,是怕什麼呢?怕被人發現你那龌龊的心思嗎?”
蘇洋的掙紮停滞,“我光明磊落!都是随口一說,卧底調查哪裡有講真話的!”
“你是随口一說,還是當時認為勢在必得,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假面被撕破,他激動地大喊,“要不是,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溫華熙會走上這種錯誤的路子!你自己變态,還要拉上溫華熙,為什麼要搞女同,你才是害了我們的罪魁禍首!”
燕堇冷哼,擺手讓人拉起他,“違法犯罪也想推到誰的身上?”
蘇洋被宿醉影響,這才反應過來,面向門口大喊,“警察!警察!這裡有人非法拘禁!”
保镖動作老道,直接塞了個臭襪子到他嘴裡。
“這間會議室的隔音确實不錯,當初建這裡花了我不少錢,就是為了你這些爛賬的吧?”燕堇把幾十份合同扔在他眼前。
蘇洋瞬間老實,暗罵燕堇歹毒。
意外的是保镖見他情緒穩定,把他按在椅子上,又将襪子扯出來。
他一陣犯惡心地幹嘔,這破襪子一聞就是哪個汗腳男的,一個勁地“呸呸呸”吐口水。
燕堇等他吐完,接着問,“為了幫曹坤北引誘華熙,哪怕知道對方是要燒死華熙,你也要為了視頻,以身設局騙她進去,是也不是?”
蘇洋見桌上的賬本,和燕堇又劃開的備份視頻,隻能硬着頭皮答,“我是因為……”
“我隻要你回答,是或不是。”
蘇洋沉默會兒,“是。”
燕堇繼續問細節,蘇洋一頭霧水,一個個給出确定。
他最後悻悻道,“别問了!我以後再也不提斷指了,是我小人之心,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喲~”燕堇眼裡滿是冷意,“你承認自己是僞君子了?兩次害阿熙受傷,還有利用媒體惡意報道,利用《時尚瑞麗》非法牟利,你說,到底該怎麼清算呢?”
蘇洋隻有照片一個把柄,完全不夠看的,隻好駁斥,“利用?你們就沒有利用我嗎?”
“我們?”
“當初她選舉社長的時候,我完全無條件站在她這邊,本來就應該是關倡的位置,我不也完全支持她。”蘇洋聲音徹底軟了下去,“當初她自己說,我支持她,把陳兵報複的事一筆勾銷。也說過,我斷指的事她會……”
燕堇打斷他,“一邊說無條件,一邊說一筆勾銷,好處、好話你都占盡。”
既然全部認了,接下去,她就不必讓蘇洋啰嗦了。
她拿起手機,帶着幾分得意,展示通話界面給蘇洋看,顧不上蘇洋瞪大的眼睛,擺手讓保镖将襪子塞他嘴裡。
而後自己慢悠悠道,“阿熙,你聽清楚了嗎?兩次出賣我們,都是他為了他自己,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随後,燕堇先讓保镖打了他一頓,除了她的那巴掌印有點印迹,其他一概不留痕。
一句話低聲警告,“職務侵占是一條,陰陽合同又是一條。至于你和杜邦辰、燕忠寅還有什麼陰謀,我們有掌握多少,我知道你這個謹小慎微的聰明人懂怎麼做的。”
蘇洋整個人霎時間被抽幹,眼淚不斷湧出。
沒完,燕堇又幽幽來了一句,“哦~對了,那個襪子的主人好像有性病和腳氣。”
蘇洋又在會議室嘔吐,徹底把胃裡的東西嘔出來。
十五分鐘後,他拖着疼痛到麻木的身體,戴着口罩低頭出去,“我認罪。”
話才說完,擡頭看向已經陸續到場的員工,整個人癱軟倒地。
電話那端的溫華熙隻是“嗯”一句,便挂斷電話。
她神情恍惚,回到“審訊室”,看着一旁參與調查的陳園,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惘。
方姿虹推了份資料給她,“簽字吧。”
溫華熙掃了眼,理智回籠,還是那份逼了她一天的《問政》模式修改方案。
不得不重申一遍,“當下《問政》模式沒有任何問題,如果妄想用這種方式阻止我——”
她将工作牌摘下,“我可以辭職。”
言畢,沒看幾人神色何樣,大步朝外走。
陳園追了出來,“華熙,不要做傻事。”
溫華熙站定,凝視台長新生一圈的白發,和發黑的眼窩。
不由深深歎了口氣,“台長,她今天出獄。”
陳園還想勸的話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最近太忙,她都忘了具體時間。
被盯得不自在,攏了攏因為追趕散落的鬓發,“我給你批半天假,你先去接她,我晚上,或者明天再找她。你離職的事不要再提,這邊我來斡旋。”
溫華熙擺擺手便離開,沒有否定,也沒有答應。
車輛駛去市第一看守所,和喬新珥碰頭,兩人許久沒有光明正大地交接,下車并肩靠在車門,極其安靜。
等了十來分鐘,喬新珥有些站不住,摸出打火機,走到旁邊樹下抽煙。
又等幾分鐘,監獄的小門打開,出來一名齊耳短發的女人。
遠遠望去,她穿着薄款外套,戴着口罩,背部有些佝偻。
喬新珥将抽了一半的煙掐掉,和溫華熙一并朝前走,忍不住沖着人大喊,“喂!楊思賢。”
好一會兒,楊思賢才反應是喊她。
轉過身,看見兩個光鮮亮麗的女人走近她。
溫華熙和她對上視線,“好久不見,思賢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