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巡費解,但轉瞬了然,沈淮序不過是想借此宮女一事,掩蓋下他與德妃那些龌龊勾當。
他倒不知沈淮序心思如此缜密,之前真是輕看了他:“那名宮女經查無入宮名冊,來曆不明,身旁之人武功不俗,有細作之嫌。”
沈淮序:“此宮女出自微臣宮中,她絕無其他意圖,臣已放她出宮,若她是細作,該是想方設法留在宮中才對,臣可以替她作保,還請陛下放人。”
趙巡見他不知悔改,勃然大怒:“你來要人朕便輕易放了,沈淮序你這王爺架子真不小啊!”
“微臣願意認罪,接受陛下任何懲處,隻請陛下放人。”沈淮序又拜了一禮。
沈淮序一向驕傲,竟也有低眉順氣的一面。
趙巡雖心中有氣,但他認錯态度尚可:“說說吧,你有何罪?”
“臣罪一隐瞞不報,微臣知其入宮身份不符,卻并未及時查清,是微臣失查;臣罪二刻意阻攔,微臣有機會送她出宮,卻因私欲幾次阻攔,是微臣失職;其罪三庇護不周,她出自微臣宮中,臣卻無法護其周全,是微臣失信。”
簡直驢唇不對馬嘴,趙巡本意問他與德妃之事,卻句句不離這名宮女,他無奈挑明:“你莫以這名宮女轉移視線,因小避大,你與朕的妃子厮混,難道無一點過錯麼?”
經趙巡提醒,沈淮序才想起她,今早聽聞德妃宮中宮婢散歸各院。
趙巡如此氣性,原是因為德妃。
沈淮序坦坦蕩蕩:“陛下慎言,微臣與德妃雖有交集,但并無苟且,微臣與其清清白白,臣不過是想知當年密诏所寫為何,因密诏經她父親之手才托人傳話,臣對她無半分肖想。”
趙巡聽到密诏兩字神情微動,眼下劃過一絲慌亂被沈淮序捕捉,他問道:“若是陛下願告知微臣當年所書密诏究竟是何事,臣自然不會另尋險路。”
當年之事是趙巡心中的痛,沈淮序竟如此直白逼問他,他的拳一點點攥緊,手上青筋凸起,心中恨意與悔意此起彼伏,而後洩氣一般慢慢松開拳:“罷了,畢竟是朕對不住你父親。”
沈淮序眯眼看他,思量他話中含義。
趙巡不欲深究這些,他問道:“你可知你宮中宮女是何人?”
“微臣不知,但...”沈淮序思慮良久說,“微臣心儀于她,本想出質歸來後求娶于她,所以臣鬥膽求陛下放人,她就算并非北齊人,也定不會是奸細。”
趙巡見他情真意切,忖度他今日一番言語,若不是他主動提及,沈淮序并未說起德妃,且德妃與他的聯系似乎隻有密诏一事。
他既然心有所屬,再去沾染德妃并無意義。
那名宮女審了一夜也并無所獲,若繼續審下去,隻怕又是一條性命。
最近死的人太多了。
他擺擺手,示意暗衛帶沈淮序去領人:“罷了,既是你宮中的人就看好了,若有朝一日出了事,朕必定拿你審問,你既然看中她,早早把婚事定下來吧。”
“是,但婚事不急,待她應允後再議。”沈淮序随暗衛去尋人。
暗衛在宮中辦差多年,知道其中厲害,經他幾日跟蹤觀察,沈淮序對這名宮女格外上心,陛下又交代留活口。
若沈淮序日後開罪,他招惹不起,因此夜裡審問他并未用刑,隻是餓着她,給點水喝。
夏霁躺在幹草之上,牢内隻有一張床,床上窩着發黴的被褥,幸虧是冬季,蛇蟲鼠蟻不多,牆上開了一扇小窗,夜晚透過窗的風比月光更猛烈。
她縮着身子從地上坐起,努力維持清醒,阿靜還在等她。
但她實在又餓又冷,夏霁很少缺過吃食,整日小食、瓜果不斷,在承乾宮時也沒缺着吃喝,此刻她餓極了。
若來人不是威逼而是利誘,她骨頭軟,沒準還能吐個隻言片語。
她搖搖頭,把腦海中雜念甩掉。
阿靜會知道她又回了北齊皇宮麼?
沈淮序昨日被帶回,應該無事了吧。
她的頭越來越重,眼前景物愈發模糊,她不能睡,但是眼皮卻如墜千斤。
鐵鍊碰撞發出铛铛聲響,夏霁微微擡眼,一個身影向她跑來。
不是黑衣暗衛,金燦燦一團,衣袂翻飛,像話本中的仙人。
她眼前一黑,向一側倒去,穩穩落在沈淮序懷裡。
沈淮序俯下身子,将披着的鬥篷摘下,蓋在夏霁身上,把她橫抱在懷中。暗衛守在門口,見他們出來心虛低頭:“殿下。”
暗衛審問向來不問手段隻重結果。
沈淮序本以為夏霁遭他們一夜酷刑,可能撐不過去,見她身上完好無損,懸着的心才漸漸落下,他對暗衛說:“有勞你照顧,改日去承乾宮領賞吧。”
随他同來的太監先一步去太醫院尋太醫,阿靜和樂绫她們一直在宮内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