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這幾日勞裴将軍記挂了。”
裴凝笑着甩開衣服下擺,跨坐在他床邊:“到底這一身傷也是拜我所賜,叫我裴凝就行,你現在還有何感覺?”他的視線不覺打量沈淮序,對上沈淮序的眼神又迅速移開。
“已經無礙,這幾日多謝你們照撫。”沈淮序道。
裴凝說:“既你赢我一小局,我自會信守承諾,你可是想問當年浔陽之事?”
沈淮序點點頭,将身邊太監支開:“浔陽易守難攻,我父兄本在城内,為何突然出城?”
裴凝細細回憶,那年,因北齊軍中一夥頭兵疏忽,裴凝派了一身手敏捷的哨兵殺了夥頭兵,混迹在北齊軍中,方便打探消息。
浔陽城在長江下遊,沈恬和沈青在軍中頗有威望,城中百姓對其也頗為尊敬,裴凝本想借着汛期雨勢強攻,但城中軍民一心,所有壯年百姓自願入軍做後備補充,後來他們試圖下毒,但他們所扮的夥頭兵靠近不了廚房,隻在廚房外值守,憑他一人,哪怕下毒成功也會被及時發現。
局勢一直僵持,裴凝收到夏明帝的口谕:勢必保留軍中力量。
強攻尚不能有一線生機,更莫提留存力量,裴凝甚至做好了戰敗受罰的準備。
“報,前線收到密報。”
裴凝打開細作傳的消息:沈括和沈青已出城,前往陽谷關。
裴凝讓人仔細檢查了密報,确認無誤後立刻帶軍中精衛趕去。
“我們趕到時,隻看到沈将軍父子以及他們帶的四名副将,還有宮中傳召的一名侍衛,那名侍衛已被沈将軍斬了...陽谷關一戰後,浔陽城内群龍無首,我們與其打了三天三夜的硬仗,才拿下浔陽,這些便是我所知的全部。”
裴凝看向沈淮序,他一生殺人無數,大夏的子民擁戴他,但也有不少人恨他,他手下的副将死于戰場者已有三人,更多的是他記不得名字的士兵,十五歲時,他曾信誓旦旦對他們的爹娘說,會帶他們從戰場回來,如今他二十四時,卻不敢面對他們的家人。
“你不恨我麼?”裴凝問向沈淮序。
沈淮序臉上漸漸有了血色,他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幼時父親曾問我,若他有朝一日無法從戰場回來,我會如何,若是裴将軍的話,你會如何?”
“殺回去!”裴凝的血性讓他不能讓步和退縮。
沈淮序點點頭:“是,我當年也是如此說的,但父親卻說,戰場之上無勝負,他手下人命無數,若是那些人向他尋仇,他亦還不清,自他穿上戰袍走上疆場的那一刻,命早就不屬于他了,一切看時機和天數,他的命不屬于沈家、不屬于我,屬于北齊,他願以生命捍衛北齊子民,若他死了還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隻要北齊一日不亡,他便沒有倒下,他對我唯一的要求便是不替他報仇,繼續守護他熱愛的那方疆土,
自他們離去後,我用了九年學着父親所說,努力放下對你的仇恨,踏上擂台的那刻我才知曉以我現在之力,若想正大光明赢你一局,無異于當臂擋車。”
裴凝胸中久久未平,他起身對着天地以軍營最高禮節拜叩:“沈将軍千古,他的大義裴凝虛心受教。”
念着沈淮序還并未痊愈,裴凝不便多作打擾,臨走前裴凝說:“若你想習武,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教你。”
沈淮序不敢相信:“當真?”
“當真,你天資不錯,若肯苦練假以時日,未必不能一戰,待你身體痊愈再議吧。”
裴凝向夏明帝禀明後,回府。
沈淮序躺在床上,細想剛剛裴凝所說,趙巡所下的密诏仍是關鍵,但當時北齊勝券在握,趙巡會因何臨陣将主将調離戰場?他父親竟把宮内傳谕的侍衛都殺了,那封密诏到底寫了什麼?
太監端上煮好的藥:“殿下,趁熱把藥喝了吧,禦醫說您這幾日需多靜養。”
裴府門口已在清點各院人數,夏霁看着隊伍中的阿靜和霍刀,容嬷嬷上前:“公主不必擔憂,興許天黑前他們就回來了。”
裴凝駕馬走到府前,帶着他們往城郊演武場去,他将今日訓練安排給宣武:未完成所有任務者不得離開、未達到考核任務者不能離開。
說罷裴凝騎馬離去,帶着他手下侍衛來到悠悠所在的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