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胡狄人紛紛大笑起來。
柳櫻甩開虞瀚東的手,怒叱道:“我去哪用不着你管。”說着一下子坐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虞瀚東很是尴尬,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黑面短髯的首領見此情形走至虞瀚東面前,笑着用不太熟練的中州語言說道:“女人就像是敦薨山上的雪蓮花,需要耐心的呵護,這樣她才能跟着你一輩子。”
柳櫻聽到此話,不由得止住哭泣,瞬時羞得滿臉通紅。
衆胡狄人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黑面短髯的首領吩咐同伴就地露營,這些人紛紛忙碌起來,三三兩兩的,或取下行囊就地鋪下毯子,或安置馬匹,或拾柴生火,井然有序,看樣子是早就合作慣了。
當那首領見到虞瀚東宰殺的野狼後,不禁皺了皺眉頭,他肅容道:“這狼還是不要吃了。”
話音剛落,一名年長的胡狄人便将火上烤的狼肉取了下來,還将地上半隻野狼的殘骸收了起來,用毛毯包裹好,找了處空地掩埋了起來。埋完後,他獨自跪在那裡向上天禱告着什麼。
柳櫻悄聲告訴虞瀚東,這些人将狼視若神明,所以容不得他人獵狼吃肉。
虞瀚東這才會意。
一旁的胡狄人收拾好後,聚在火堆旁一邊烤着馕餅,一邊喝着酒,長相憨厚的年輕人拿出胡笳吹奏起來,聲音有些哀傷、凄婉,令聽者動容。
首領拿着兩張烤好的馕餅走了過來,将馕餅遞給虞瀚東後,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
虞瀚東與柳櫻分食兩張馕餅。
首領掏出酒囊,喝了一口,随即遞給身旁的虞瀚東。
虞瀚東聞到酒香濃郁,便張口喝了一口,入口後初時感覺甘冽爽口,細細回味又有一種悠長舒适的感覺,一口酒下肚,頓時渾身暖洋洋的。他又将酒囊遞給了柳櫻。
柳櫻淺飲一口,便還給了虞瀚東。
首領看着兩人,微笑道:“你身手不錯,是跟誰學的?”
虞瀚東不敢大意,鄭重回答道:“在下自小父母雙亡,由恩師将我撫養成人的。因恩師他老人家向來淡泊名利,不願讓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師命難違,還請海涵。”
首領并未在意,他指着柳櫻道:“這姑娘說你将她抛棄了,可有此事?”
柳櫻一聽,立時将臉埋進了臂彎裡。
虞瀚東解釋道:“我和她之間有點誤會,現在已經沒事了,還要多謝你們将她安全送來。”
首領擺擺手,道:“這不算什麼。”
虞瀚東将酒囊遞還給首領,跟着拱手問道:“還未請教兄台大名?”
首領接過酒囊,爽快道:“我叫拓都。我們是薩婁族人。”跟着他向虞瀚東介紹自己的同伴,那最年長的人叫阿迪賽,他是這群人中知識最淵博的人;那燕颔虎須、長相粗野的人叫遏怖,是一名遠近聞名的勇士;那單眉細眼的人叫巴缪,他是一名神射手,同時也是最機靈的人;那憨厚的小夥子叫東踔,他是個勇敢的小夥子,愛好吹奏胡笳。
虞瀚東在清微山上學藝時就了解過,黎國東境塞外的胡狄人主要分為三大部族,分别是赤桓、特什伐、薩婁,其中赤桓族已被武安君剿滅,殘餘勢力越過敦薨山遠遁至遙遠的東方極地去了。特什伐族是繼赤桓族之後勢力最大的部族,去年年底曾發兵攻擊撼胡關,卻遭到豫章公主率軍痛擊,損失慘重,現下已變得相當老實。而這拓都所在的薩婁族一直生活在敦薨山南端的勒若川草原(以胡狄神明勒若命名的草原),素來與世無争,過着相對安甯的生活。
拓都好奇問道:“你倆來這荒原做什麼?”
虞瀚東不假思索回答道:“在下素來喜歡遊曆天下名山大川,久聞敦薨山最為壯麗,連綿數千裡,橫亘于荒原與極地之間,高聳的群峰之上常年積雪直插雲霄,在陽光的照射下,猶如這世上最璀璨的珠冠,閃現銀色光芒,世所罕見。在下一直心向往之,所以便來了。”
拓都哈哈笑道:“被你說的這麼好,我都覺得平日裡見到的敦薨山不是真實的了。”頓了頓,“敦薨山确實很美,但也很危險。我們有句諺語,隻有最純潔的人才能接到天神的邀約,登上敦薨山的山頂。所以,勇敢的人并不一定能登上敦薨山。”說完笑了笑,回到同伴那邊去了。
過了一會,拓都那些人紛紛裹着毛毯睡着了,頓時鼻息如雷。
虞瀚東将自己的毯子給了柳櫻,自己裹着皮裘,兩人小别重逢,雖有千言萬語,卻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沉默片刻,虞瀚東主動問道:“你是如何出塞尋來的?”
此刻柳櫻已不再生氣,她幽幽道:“自你離開後,我和查爺找遍撼胡關都沒有找到你的蹤迹,最後在一名守關兵卒的口中得知,那日一早你獨自一人出關往塞外去了。得知消息後,我瞞着查爺偷偷溜出關一路尋你,後來又跟随商隊進入荒原,但沒多久我就掉隊迷路了,幸虧遇見他們幾個人,我這才有機會碰見你。”
虞瀚東聽她說的輕描淡寫,自知其中的艱辛,心中不由得深受感動。他又問道:“那你一路上怎麼到處跟人說我抛妻棄子啊?”
柳櫻俏臉一片绯紅,呢喃道:“我這不是沒有辦法嘛。”
異地的夜很涼,兩個人的心卻暖暖的,他們又彼此靠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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