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魚更覺得奇怪了,他記得夜茲的婚制習俗不是這樣啊,難道是時間太久,夜茲的習俗也變了?
江魚心裡正疑惑,便聽查拉喚他:“公子,該你了。”
江魚“哦”了一聲,又朝那已經走遠的隊伍看了一眼,回到桌台前坐好,寫下生辰八字,請查拉為他畫諾巴。
劉桃花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心想他定是惦記着剛剛看到的場景,正好她也想了解,便主動問道:“老人家,我曾在書中看到夜茲的婚俗,俗稱‘三回九轉婚’,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啊?”
目沙笑道:“姑娘了解的不錯,夜茲婚俗的确如此。”
所謂“三回九轉婚”是指,新娘逃回娘家的次數越多,代表對自由的追求越深,逃回九次,又被迎娶回來三次,即為三回九轉婚。一對男女在成婚前,若一同外出一夜未歸,無人問責;成婚後若是女子想回娘家住上三年亦不會有人責怪。
夜茲女性裙擺下的尊嚴永遠隻由自己定義。
據傳,當年天帝還是烏目國太子時,在迎娶聖女母依後不久,母依便離開了天帝獨自外出巡遊。後來,天帝與友人同遊在外,途中三度與母依相遇,天帝便依照夜茲的風俗風風光光地将母依迎娶了三次。他們的故事,至今仍是一段佳話。
三回九轉,自古有之。夜茲北遷至此地時,見沙中綠洲蜿蜒有九曲,百姓們又在九曲綠洲分三地而居,故與夜茲的“三回九轉婚”又有着異曲同工的絕妙緣分。就好像上天注定夜茲會來到在這裡,在這片無主的貧瘠之地生根綿延,為這裡帶來新的生機。
夜茲就在這裡,曆經滄桑仍屹立不倒,守寸土之地,百世流芳。
不知為何,在提到天帝和那位聖女文神時,江魚的神情有些複雜,驕傲裡摻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和不甘。
劉桃花聽完,忍不住感歎道:“作為一個夜茲的女子還挺幸福的,她們終其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可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這樣追求自由的權利......”
她想到了金七,那個揚言想與春山樓主春宵一度,卻重情重義的女子,想到她曾經的經曆,一時間竟有些傷感。
目沙道:“姑娘啊,這世上很多事都是理不清的。人生數載,縱使是那天上的神,生命也是有盡頭的。即便如此,總會有人在向前走。所以,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都會好起來的,即便這可能需要花上很久的時間。
金七現在不就很好嗎。
劉桃花莞爾,道:“老人家,謝謝您。”
她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從小到大,并且始終都在踐行。
太重的擔子她不想擔,别人也休想強加給她,隻一味做她所堅持的事情,這樣就足夠了。
蓮溪見劉桃花神色緩和,江魚那頭也已經結束,道:“來的路上,我見很多人都擡着羊,今日城中可是有什麼活動?”
未等目沙回答,查拉收拾好物什,抻個懶腰走了出來,道:“要不說你們幾位來得巧呢!今日城中養羊的牧人會在自家的羊群中提供幾隻羊,帶到祭台上,由參與的百姓任意挑選,再用各自精心準備的配方,再配上戈壁灘上獨特的熱沙,分别做出一道羊肉菜肴。給全城百姓分食,并由全城的百姓參與評選,選出一道他們認為最好吃的。”
江魚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做飯他最熟了!
江魚“噔”的一聲從座椅上起身,一把撸起袖子,興沖沖地道:“在哪在哪!!快帶我去!對了,外地人能不能參加?”
目沙有些犯難,道:“還從未有外客參加的先例,但也并未有明文規定外客不能參加。”
劉桃花問道:“不知聖女可會參加?”
目沙道:“聖女不會參加。夜茲一年一度的祭天儀式就要開始了,聖女需專心準備儀式。而今日勝出的羊肉菜肴,便是祭祀時獻給天神的祭禮。”
蓮溪問:“是不是隻有被百姓選出的最好吃,才會成為祭祀儀式的祭禮?”
目沙:“正是如此。”
蓮溪又問:“既然外客也能參加,要是赢了,是不是也能成為祭禮?”
目沙:“這,應是可以。”
此話一出,江魚和劉桃花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想見到聖女,這是最直接,也是最簡單的方法。
蓮溪得到肯定回答,唇角一勾,道:“既然自古無先例,又不違反夜茲的規矩,那便由我們來開了這先例。”
目沙遲疑了一瞬,道:“好吧,三位請随我來。”
臨走時,蓮溪和劉桃花皆要掏錢,卻被查拉拒絕道:“有朋自遠方來,金銀不抵情重。這錢我不收。”
二人見查拉态度堅決,隻得作罷。
三人在目沙的帶領下來到了城中的祭台,這裡是一處呈階梯狀的四邊高台,四角都挂着那面黃底白紋的旗幟,此刻再看,那上面的圖案正是黑金赤腹王蛇。
一想到在胡楊林中與黑金赤腹王蛇對峙的場面,劉桃花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她心中腹诽,道:“那蛇雖兇悍,這裡的民風卻很淳樸,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此刻階梯之上,已有許多城中百姓前來落座,看台左側下方搭了一個臨時的羊圈,羊群就在其中,來參加的百姓也已在一旁準備就緒。
孤月高懸,月光正好灑在祭台中央,将祭台照亮。亮起的那一刻,場内的燈籠及祭台兩邊的篝火也随之點燃,千燈明明,如臨白晝。
百姓們的歡呼聲綿綿不絕,直至一老者立在祭台前,擡手緻意,道:“我夜茲的子民們,今日我們迎來了遠道而來的客人,讓我們向貴客們獻上我們最真摯的敬意。”
話落,坐在看台上的百姓們紛紛起立,一手附于胸前,一手附于額間,連同祭台前的老者,一齊向台下的三人行禮緻意。
那一幕,深深印刻在三人的心中,久久不能忘懷。
三人見狀,皆以禮還之。
老者又道:“今日,有一位貴客也要參加選試,想必今年會十分精彩。就請大家與貴客們一同見證,看誰的菜肴能成為今年祭禮吧!”
看台上又響起了陣陣高呼,高呼中還聽到有人在喊“國師”。
那說的必定是祭台前的這名老者,而此人正是目沙。
原來他竟是夜茲的國師。
此時的目沙不再蒙面,面紗之下,是一張蒼老消瘦的臉,眼窩凹陷,發須相連,眼神平和卻不失銳利。
目沙身後還跟着兩名侍者,他們引劉桃花和蓮溪到看台上落座,目沙則是親自領着江魚到羊圈中挑羊。
羊的挑選,需要參與者親自到羊群中去抓一隻,抓到哪隻便用哪隻。
江魚松了松筋骨,撸起袖子,挽起褲腿,翻身躍進了羊圈,轉圈打量了一番,選中了其中一隻。隻見微微傾身,雙眼鎖定了他的獵物,沒有一絲猶豫地縱身一探,雙手攥住那羊的四肢,一把将它拎了起來,這隻羊是他的了。
目沙笑道:“貴客的身手不錯,這隻羊即刻拿下去宰殺,收拾好後送過來。您在一旁等候便是。”
江魚拍了拍手,道:“國師大人,我已自備器具調料,您隻需為我準備一口大鍋和一些面粉就好。”
目沙怔了一下,道:“好,貴客請吧。”
祭台前擺上了五張桌案,桌案上擺滿了各式的廚具和香料,隻有一張桌案除了一口鍋、一袋面,其餘什麼都沒有。
那就是江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