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穿着便裝,身後跟着一名長随,走出大門幾十步,正要轉彎時,餘光瞥見前面老百姓趕着驢車,車上有名被捆綁結實的漢子。
他頓住腳步,朝驢車細看,目光略過趕車的中年漢子、車上的哥兒,最後凝在年輕漢子臉上。
怔了怔,他掩好思緒,朝驢車走去。
此時許見秋等人也看見了他,許見秋下意識看向身邊的漢子,掌心微收,眸底閃過一抹慌亂。
“别怕。”祁勝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我如今隻是祁勝。”
頓了頓,又快速道:“若他真要對我發難,你便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聽了這般話,許見秋心中更加恐慌了。
可徐明已經走到眼前,必須要面對。
“縣令大人。”許大山先朝徐明行禮。
徐明點頭回禮,問道:“你們車上綁的是什麼人,為何要綁他?”
“回大人的話,車上是混混馮成……”許大山把自己知道的案情說了一遍。
聽出嚴重性,徐明立即吩咐長随去尋找胡天楠,自己則跟着許家人返回縣衙。
見徐明沒有朝祁勝發難的意思,許見秋心裡才稍微放松了些。
也許是他太草木皆兵了,當年祁勝才十四歲,長到如今有些變化。再者,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沒有證據,豈能随便指認。
“你們先在此處等候,等胡天楠一到,本官即刻升堂。”徐明将他們引進公堂,說道。
許大山連忙道謝。
徐明笑了笑:“斷案乃是本官的職責,大叔不必言謝。”
說罷,他目光忽然轉向祁勝,見祁勝身邊的哥兒瞬間驚慌起來,他又收回目光,什麼也沒說,進了後堂。
許見秋手心冒出了冷汗。
他不大會撒謊,更别說事關性命。方才通過他的反應,徐明定然看出來了。
他看向祁勝,隻見漢子神色平淡,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你不害怕嗎。”他悄聲問。
祁勝自然也會恐懼,隻是事到如今,恐懼解決不了問題。
這段時日和許見秋住在一起,他已感受到無窮的幸福,即便今日就死了,他也覺得值。隻是他如今還一事無成,沒能給許見秋帶來好處。
“不怕。”祁勝壓下負面情緒,對夫郎露出道笑容,語調輕松,“徐明好歹是我師兄,我如今又妨礙不到他,看在同門情誼上,他不會對我趕盡殺絕的。”
許見秋看着自家漢子,一點也笑不出來。
他此刻已經後悔去找馮成的麻煩了,事情已經過去,胡天楠也受到懲罰,為何偏要計較是誰推他下水呢?
若因為他的舉動而害祁勝被捕,他定會後悔終身。
衙役給三人上了茶,許大山喝了半杯,瞧見哥兒垂眸黯然的模樣,問道:“秋哥兒,你身子不适?”
許見秋下意識搖頭:“沒有,隻是在想事情罷了。”
“想什麼?”
祁勝替夫郎答道:“爹,他在擔心家裡的雞,怕回去晚了,雞被人偷走。”
“現在時間還早着,不會審那麼久,你且安心。”
許見秋點點頭,盡量不再讓自己露出異樣。
不多時,衙役帶着胡天楠到了,正式升堂。
不出所料,胡天楠否認了自己買兇一事,馮成也否認是自己推許見秋下水。
許見秋這邊則拿不出任何證據。
故此,衙門将二人放了。
但案子并未了結,衙門會張貼告示尋求證人,待搜集證據後會再次審理。
許見秋三人也準備往外走,卻被徐明叫住:“幾位留步。”
許見秋心裡一凝。
徐明走下台階:“聽聞秋哥兒與舍弟交好,正巧晌午了,請幾位留下吃頓便飯吧。”
許大山受寵若驚,正要婉拒,哥婿先開口應下:“徐大人好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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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住在衙門後堂,前廳布置得簡潔雅緻,一名女子正往瓶中插花,桌上已布好飯菜。
“夫人。”徐明出聲,“我将朋友帶來了。”
女子聞聲回身,許見秋這才注意到,對方小腹微微隆起,應當是懷孕了。難怪縣令夫人幾乎不露面,原來是在家養胎。
黃莺視線落在許見秋身上,迎上前笑道:“原來這就是然哥兒常說的許家哥兒,果然生得妙。”
女子眼裡是溫和真誠的笑意,許見秋眼睫動了動,耳根微紅:“多謝夫人謬贊。”
黃莺又笑了兩聲,拉着他落座。
席間,徐明和黃莺皆未表現出任何惡意,隻談木城的風土人情和趣事,偶爾提及然哥兒,許見秋漸漸放松下來。
也許徐明根本就沒有認出祁勝,是他虛驚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