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她便如同來時一樣,在衆人安靜的目光中,走在阿碧撐起的漆黑絹傘下,姗姗離去。
馬車裡,薛憐心與阿碧相對而坐。
“看清楚了嗎?那塊泛着銀光的東西是什麼?”
“那好像是……魚?”
阿碧也不敢确定自己看到了什麼,男人故意當着她的視線,讓她沒法仔細看清楚。
“魚……”薛憐心雙眉微皺,陷入沉思。
挂着漆黑簾幕的馬車再次從街上駛過,薛憐心坐在馬車裡看着外面逐漸退去的景色,看着街上對她退避三舍的行人,還有張燈結彩的天衣坊……
“盯緊他,一定要想個辦法留下他。”
男人再見薛憐心時已經是隔天傍晚。
腰間的傷口引起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經,讓他從漆黑的夢境中醒來。他幾次掙紮才終于睜開眼睛,發現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正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薛憐心。
雖然他們之間不曾交換過名姓,但是清風樓的店小二早把她的名字告訴了他。
她還是那樣一身漆黑的打扮,雖然臉上無喜無悲,但卻總是從眉眼間生出一股凜冽的寒意,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這樣特别的人,他怎麼可能忘記?
“薛姑娘……”男人想要起身,但是手剛撐着床榻就拉扯到腰間的傷口,後力不繼又跌回床上。
“公子小心……阿碧!”薛憐心幫男人把被子蓋好,轉而呼喚候在外面的侍婢。
“大小姐,藥來了。”端着藥過來的正是男人之前見過的那個給薛憐心打傘的侍婢,男人至此也才知道她的名字叫阿碧。
這一身青碧衫裙倒很是襯她。
薛憐心起身讓出了位置,阿碧扶着男人起身,在他身後墊了兩個靠枕。他剛坐穩,阿碧又把一勺藥送到他的嘴邊。
“不敢勞煩阿碧姑娘。”男人悄悄向後仰頭,不敢去接近在嘴邊的瓷勺。
阿碧也沒說什麼,隻把勺子放回碗裡,而後把整碗藥遞給他道:“公子,小心燙。”
男人謝過後便作勢要喝,撲面而來一股熟悉的傷藥味道,似乎沒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于是便将藥緩緩咽下。
他邊喝着邊悄悄打量四周。
屋内陳設不似一般客棧,要更加精緻華麗得多。尤其是這床褥和幔帳,更是精美非凡。
能用如此精美的布料做裝飾,這裡多半是薛家。
他又悄悄打量薛憐心,卻隻看到她的背影。
夕陽透過窗棂映在房裡,仿佛在她身上鍍了一層赤金,連帶着她一身冰冷的玄色羅裙也帶了些别扭的暖意。
他喝完了藥,把碗遞回給阿碧道:“多謝姑娘。”
阿碧點頭一笑,接過藥碗便離開,房内又隻剩下男人和薛憐心兩個人。
“還未請教公子姓名。”薛憐心又坐回床邊,看着男人道。
“在下段玉書,不知這是何處?”
“這裡是薛家。清晨我去城郊平安寺祈福,發現段公子受傷倒在路邊,事出緊急,就擅自将公子回來了。”
“多謝薛姑娘救命之恩。”段玉書對薛憐心颔首緻謝,腦海中卻已千回百轉。
薛憐心在騙他。
昨日清風樓裡那個小偷并非尋常賊人,段玉書早已察覺到自己行蹤暴露,處境危險。他故意星夜趕路,就是為了引出敵人。
現身的三個殺手他殺死了兩個,留下一個活口。正當他要逼問背後主使之時,卻又不知被何人暗算受傷,随後便中了迷煙失去意識。
他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沒想到自己還能活着,甚至還能再次見到薛憐心。
疑點之一,依昨夜的情況,殺手不可能留他活口,必然是有人擊退了殺手。
疑點之二,城郊平安寺與他昨夜遇襲的地方方向相反,去平安寺祈福薛憐心根本不可能遇到自己。
“敢問姑娘,可有見到我随身的包袱?”他之前已經暗中确認過,自己的玉佩還在身上。
段玉書不知道,薛憐心是真的救了自己,還是其實她就是那些殺手的幕後主使。
他還不清楚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麼,不能完全相信薛憐心的一面之詞。
“段公子,我有一事相求。”薛憐起身對着段玉書俯身一拜,“想必公子已經知道我薛家與馮家之間的争鬥,憐心不求揚名立萬,隻求保住薛家基業不至毀于一旦。”
“薛姑娘是在下救命恩人,救命之恩自當報答,段某若有什麼幫得上的,薛姑娘不妨明說。”
“憐心想借公子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