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這是我的荷塘。”
段玉書聞言望去,隻見果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隻是還未到荷花開放的時節,還見不到映日荷花别樣紅。
荷塘旁邊有一處建造精緻的小院,幾間廂房圍成一圈,另有廚房倉房等,也算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公子請。”
薛憐心的話讓段玉書暫時回了神,連忙表示自己還是跟在後邊。薛憐心也不推拒,一路走在阿碧撐着的傘下,走向荷塘邊的小院。
薛憐心在門口停下腳步,阿碧伸手去推院門。院門沒有落鎖,漆了桐油的木門被阿碧輕松推開。
“誰呀?”
一個穿着樸素的少女從廚房裡走出來,一邊走還一邊低着頭在腰間的圍裙上擦着雙手上的水。
少女擦完手,擡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薛憐心。她明顯怔住了一下,但是随即又再次走了過來。
“您找哪位?”少女笑着對薛憐心問道,眼神卻落在段玉書的身上。
“不用擔心,段公子是自己人。”薛憐心看明白了少女的眼神,淡淡解釋道。
“東家,您請進。”少女立刻讓開了門口,在前面引路,領着薛憐心一行人進了東廂房。
薛憐心在東廂房裡的桌邊坐好,随後道:“阿碧,你帶段公子找個房間安頓下。”
“是,小姐。”阿碧應聲,随後帶着段玉書離開,出去的時候關好房門。
“我去幫他們……”那少女見房門關閉,正找了借口想走,卻被薛憐心拉住手腕。
“坐下,我有事問你。”薛憐心的語氣跟之前相比也沒有什麼變化,少女猜測不出她的心思,隻能戰戰兢兢地在離她最遠的位置上坐下。
“東……東家……你想問什麼?”少女咽了下口水緩解緊張。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溫小玉。”
“多大了?”
“十六……”
“你跟陵陽太守蔣大人的千金蔣月岚蔣大小姐是什麼關系?”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提蔣月岚,溫小玉的情緒便激動起來。
“是嗎?看不出她竟是這樣的人?”薛憐心故意問道。
“恩人她可是這世上最好的人!”溫小玉先前的緊張早已被她抛之腦後,說到激動之處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了薛憐心的身邊。
“我當時被我爹押給賭坊老闆做通房丫頭,是恩人救了我,不僅帶我離開,還讓我在這裡安身立命,再也不用回那個吃人的地方和那個吃人的家裡!”
溫小玉出身貧寒,親爹又是個賭鬼,以前家裡全靠娘親沒日沒夜的做工賺錢,但是還不夠她的賭鬼爹送去賭坊。母女二人守着一間破舊的茅屋,每到下雨的時候就被淋得濕透。
天長日久,娘親積勞成疾。溫小玉出去賺錢,不但不夠付母親的藥費,還被賭鬼親爹搶走。最終娘親含怨而亡,她的賭鬼親爹眼看女兒愈發貌美,便直接把她押給了賭坊老闆抵債。
溫小玉被賭坊老闆派人強搶帶走,她在路上奮力反抗,大聲求救,但是附近的路人都礙于賭坊老闆手下的打手而不敢招惹事端。
幸好蔣月岚當時策馬經過,不但救下了溫小玉,還讓賭坊老闆及其手下礙于她的身份而不敢造次。
聽了溫小玉的遭遇,蔣月岚知道不能再留她在此。
如果送她回家,她的賭鬼親爹一定會再次賣掉她。而且賭坊老闆隻是表面上不敢與蔣月岚背後的陵陽太守蔣大人為敵,但是如果将她就這麼留下,自己走後,賭坊老闆一定還會再來找她麻煩。到時候蔣月岚不在,溫小玉是死還是失蹤,賭坊老闆都可以有說辭狡辯。
于是蔣月岚決定,将溫小玉藏起來,讓别人永遠也找不到她。
正好薛憐心的荷塘需要人看顧打理,溫小玉也就此有了一個能夠安身立命的地方。
“恩人說了,雖然這裡名義上是屬于她的,但我真正的東家是薛小姐你。我要聽從你所有的吩咐,而且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
溫小玉情緒激昂地說着,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坐到了薛憐心的身邊,不由得趕緊起身退開。
“東家,對不住。你是東家,我不該靠你這麼近。”溫小玉連連道歉,生怕招惹了眼前這個看起來就非常難以接近的人。
“無妨。你不必稱呼我東家,我既年長于你,我便稱你小玉,你亦可叫我做姐姐。”薛憐心看向溫小玉,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就是那一絲笑容,讓溫小玉覺得眼前的人忽然就不那麼可怕了。讓她覺得眼前的人也是個跟自己有着相同體溫的人,而不是看起來冷冰冰的青銅塑像。
“憐心姐!”溫小玉興奮地湊到了薛憐心身邊,“我一定像對待恩人一樣待你,絕對會把你吩咐的事情做到最好!”
薛憐心看着溫小玉臉上如同幼犬一樣純真而熱烈的眼神,點了點頭。
“小姐。”房門被推開,阿碧率先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後的是全身上下煥然一新的段玉書。
段玉書之前被羅鴻飛五花大綁,押着跪在地上,身上的衣物已經弄髒了。阿碧找了套新衣服給他換上,還打了水讓他重新梳洗。
段玉書換了一身深藍色的圓領袍,腕戴玄甲,足蹬皂靴。他衣衫上織着魚鱗暗紋,腰間的革帶上系着那塊青龍紋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