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盛時雲的面容,酷似死去的林氏。靖崇帝看着她,回憶起年輕時候的往事來,開口都比之前多耐了幾分性子。
“你一個女兒家,去民間做生意。且不說做的吃食如何,能不能活過一個月都是問題。不知民間疾苦!”
靖崇帝語氣嚴厲,盛時雲隻能壯着膽子說好話:“兒臣最會做菜了,若是能出宮與民同安,也不遑做父皇的女兒。”
“況且謝家烏衣門第,女兒自小性子不馴順,更不洞達父皇為了江山社稷的良苦用心,很怕功虧一篑。”盛時雲磕頭在地,小心翼翼地示弱,一口氣說了不少話,倒是有一兩句說到靖崇帝心中。
他這個二女兒,從小無人看管教導,說話軟聲軟氣,既沒有皇家氣魄,更不能成算在心,确實不能當做籠絡謝家的好棋。幾日前,因為成婚一事,在大殿門口久跪不起,讓文武百官都看了笑話,實在惹人心煩。
倒是今日,不知如何想通的,一言一行竟然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你方才說最會做菜,朕這麼多年怎麼一點消息也未曾聽說過。”靖崇帝依舊虎着臉,但語調慈祥不少,看起來還算對盛時雲的說辭滿意。
先前的原主能吃飽就千恩萬謝了,還指望着做菜?盛時雲腹诽,但自然不能說出個中緣由。她悄悄擡起眼,可憐巴巴地瞅着靖崇帝,頗有委屈父皇不關心自己的意思。
等瞧得靖崇帝也略有心虛時,盛時雲這才開口:“兒臣會不會做菜,父皇一嘗便知。但……兒臣想求個恩典。”
“若是父皇滿意,可否在民間賜兒臣一間草廬,供兒臣落腳?”
“不成問題。”靖崇帝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女兒與往日不同,但他事務纏身,懶得探究原因,更樂見其成。
原本以為盛時雲要不識趣地獅子大開口,一聽隻不過是間草廬,他心裡頭嗤笑幾聲小丫頭目光短淺,又不由得心情極好,故而大手一揮,“你盡管去做,朕若滿意,不止是草廬,真金白銀也賞得起。”
盛時雲心頭一喜,面上端的是恬靜安然,唯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像含了幾顆星星:“謝父皇!”
讓女兒退下後,靖崇帝喝了一口茶,咂咂嘴,心想自己原來怎麼沒發現這孩子的讨喜,林妃的姣美容顔浮現眼前,竟然憑空生出了不多的感慨。
從大殿出來,盛時雲就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七八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做些什麼讨靖崇帝的歡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靖崇帝最不缺的就是五湖四海進獻的美食,更看重的是化普通為神奇,吃了回味無窮才是。
來回一趟,盛時雲算是被解了監禁,為靖崇帝做菜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她原本想要去禦膳房讨一些食材調料,沒到門口,就被一個面熟的小太監打發了回去。
盛時雲對那個小太監有些印象,是皇後身邊的人。
不知皇後為何偏偏看她不順眼,盛時雲心裡很不爽。她拗不過,轉身離開,苦思冥想間走到了自己的宮殿門口,發現被派來監管她侍衛還沒有撤去。
盛時雲仔細看了看,突然“欸”了一聲,小跑幾步上前,生怕人走了:“你們昨日是不是和貞樂一起值班來着?”
見侍衛們面面相觑,盛時雲道:“現下可否請你們再幫本宮一個忙?昨日貞樂沒分給你們的吃食,今日本宮重新做給你們品嘗,如何?”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的要求對于幾個身手不錯的漢子來說,不算太高——去禦膳房領五個生雞腿、一碗鮮牛乳還有調料若幹。說是領,其實偷也差不多。日頭還沒掉下天空,侍衛們就已經将食材送了過來,一同拿來的還有一筐雞蛋。
盛時雲請他們稍等片刻,回屋三下五除二,隻聽廚房裡油鍋嗞啦,香氣襲人。一向娴靜柔麗的二公主搬着一盆冒尖的虎皮雞蛋款步而出,大盆落到地上,盛時雲拿勺舀起雞蛋,給幾個侍衛你一碗我一碗分了個幹淨。
侍衛們早就被香得迷迷糊糊,滿口的謝謝二殿下,一個個喜氣洋洋地捧着碗走了。還有兩個沒分到碗的,直接拿衣服把雞蛋一兜,毫不在意地跟在他們後面。
盛時雲望着他們的背影,從容自如地撲了撲手,轉身回到廚房,裙角揚起一個盈盈的弧度:“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