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上麻辣燙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
兩人到三仙街的時候,秦二姐依舊同往常一樣,早早就來了,在莫秀娘的涼粉攤旁邊坐着。盛時雲把人喊過來幫忙擡桌子,穆遂安将兩口鍋支起來,放在推車的旁邊,裡面注上熬好的湯底,再把海帶、蘿蔔、面筋和鹌鹑蛋等一些難煮的食物放在裡面。
鹌鹑蛋是盛時雲前陣子買回來、養在院裡的鹌鹑下的。那天上集市,沒見到雞崽,卻看見有人抱着一群長成了的鹌鹑叫賣。盛時雲曾在網紅視頻裡看見過這種小鳥,身量不大,但一養就是一群,極好生長。
她和穆遂安講完,穆遂安也動了心,直接買下五隻,在院子裡圍了個矮栅欄,把鹌鹑們放進去養。沒想到不出三天,五隻鹌鹑居然下了将近三十顆蛋!
這下成本就降低了。盛時雲對麻辣燙的定價不貴,因為穿串費工費時,古代又沒有澱粉丸子可吃,所以所有的食材都是按份分配。青菜和粉絲一文錢一份,鹌鹑蛋兩文錢三個,最貴的是魚丸,四文錢三個。
魚丸是盛時雲将魚肉剁碎混着澱粉捏的,個頭不小,做工麻煩,也賺不出多少錢,所以隻準備了小小一盆,隻當給大家嘗鮮。
“太香了,你天天淨整這些好吃的。”莫秀娘拿着把扇子,過來瞧了眼,“一會兒給我盛一碗,我要魚丸!”
“那必然的。”盛時雲在兩口鍋的下面使勁扇着火,擡手擦掉額角滴下來的汗。秦二姐學了幾天的手藝嗎,現在已經完全可以獨當一面,做狼牙土豆的手法十分娴熟,穆遂安給她調好火候,取了塊幹淨巾子,走到盛時雲身後。
盛時雲手上都是炭黑,騰不出空來。一滴汗滾下來,快要落進眼角,穆遂安輕輕團起巾子,自然地在盛時雲的眼睛側邊印了下去。
盛時雲借着他的手将巾子印實了點,好讓汗珠擦幹淨:“多謝多謝。”
莫秀娘站在旁邊插不上話,一臉和煦的姨母笑,兩手一拍朝着穆遂安說:“我那還有一把好扇子,這會去給你拿來,扇扇能涼快些。”
大家都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穆遂安面上線條柔和了幾分,答應下來:“也好。”
莫秀娘拿來扇子的扇骨是普通木頭做的,上面覆着一層軟布,簡約地點綴着幾朵藍色的小花。這樣的扇子在青州城很常見,到了夏天,大街小巷賣扇的小攤更多,樣式不一,但是照樣好看。
随着火勢增大,香煮鍋裡的湯底逐漸冒出鮮香辛辣的味道,辣椒咕嘟冒泡的開水歡快地翻騰。麻辣燙的香氣彌漫在三仙街上,令晨起路過的人們都紛紛轉頭過來,看雲家又推出了什麼好吃的。
推車前面已經有了幾個排隊的顧客,秦二姐用鏟子有條不紊地翻炒着土豆塊,還能騰出心來跟他們宣傳:“您不去嘗嘗咱家新出的麻辣燙?便宜實惠,那叫一個美!”
本來就有人想要去試吃一下,聽說一文錢一份菜,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拎着狼牙土豆湊到香煮鍋面前,問道:“這些菜都是一文嗎?”
盛時雲攪着湯底脆生生地報了價,漢子的雙腳似乎被香氣粘在了原地,指着她身後放着的青菜:“我來一份生菜、一份粉絲、兩塊蘿蔔,再加份鹌鹑蛋。”
“好嘞。”她回身将生菜和粉條拿來放進鍋裡,瑩綠清脆的菜葉在辣汁裡舒展,粉條入鍋便變得柔韌透明。這兩種菜熟得快,在鍋裡時間長了反倒失去口感,不像蘿蔔和鹌鹑蛋,越煮越有味。
香煮鍋旁摞着幾盞白瓷小碗,她端起一隻,湯勺一舀,把菜全都撈到碗裡,再盛勺辣湯,辣乎乎、香噴噴地遞給食客。“前面有醋、麻醬和辣椒,您按需自加。桌椅在這邊,可以坐下吃。”
穆遂安守在盛時雲身邊,伸手收了銅闆,給食客拿了筷子。他現在也學得有模有樣,囑咐道:“您慢些入口,小心燙。”
“麻辣燙、麻辣燙,必然要燙嘴才好!”漢子十分豪爽,不聽勸,舉着筷子痛快地嗦了一口粉絲,誰知果然是好燙,他嘶溜嘶溜将粉絲都吞到肚裡。這才咂着嘴品嘗起其中滋味,辣味鹹味中和得剛好,舌尖上不止有燙還麻酥酥的,直叫人欲罷不能。
“果然是雲家盛老闆的手藝!”漢子腫着嘴唇拍案叫絕,洪亮的聲音又引來不少饞得心癢癢的人。香煮鍋旁頓時圍了不少人,你一眼我一語格外熱鬧。
“雲家又出新品啦?我瞧瞧我瞧瞧 !嗬!放了幾張桌子,這是越做越大啦。”
“好香好香,本來尋思買個卷涼皮就走的,這下又被絆住了。”
“哎喲我這會忙着做工呢。盛老闆,不會等我中午過來就沒了吧!”
“我家備菜多着呢,必須等到大姐來呀。”盛時雲彎着眼睛笑,手上不停歇地把青菜下鍋,又将一碗碗遞出去,她利落地回答道,“您且忙去吧,肯定有您的份。”
盛時雲做生意,從不在份量多少上計較,一文錢的青菜都得分幾口吃完。再加上魚丸香脆,鹌鹑蛋新鮮軟糯,吃了之後人人都覺得自己占了便宜。
所以,擺攤第一天,三仙街來湊熱鬧的人絡繹不絕,不僅桌子被占滿了,還有不少人端着碗站着吃。
碗裡的吃完了再喝口湯,肚子裡熨熨帖帖,麻辣鮮香,正所謂原湯化原食,食客們心滿意足,更有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牽着她娘的手,軟聲軟氣地要明天還來。
等到過了午飯的食點,人們都各自回家午休,推車旁的顧客難得少了不少,能讓盛時雲歇下一口氣來。
今日她忙得沒空做飯,莫秀娘倒是從家裡帶了幾個菜馍馍。馍馍是用玉米面做的,裡面包的是菜肉餡,用油很多,所以香得很。
盛時雲和穆遂安,外加秦二姐,一人拿了兩個馍馍,坐在一起,吃得滿口生香。
“明日不能這麼幹了,人受不住的。”穆遂安将最後一口馍馍咽下去,指節揉了揉眉骨。他注意到盛時雲已經難受地按腰按了很多次,就連吃東西的時候都沒什麼精神。
秦二姐的臉上也露出疲态,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