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當真?”這倒是榮齡因臉盲未關注到的。
連替身都要找個肖上幾分的…
若非深知其本性,榮齡還真要懷疑這位二皇姐蓦然回首,又看上了張廷瑜。
榮齡未正面回答,而是調侃,“文林,你也該找個娘子。那樣,你便問不出這話。”
誰知萬文林面上未露出她預想中的窘迫神色,而是眸中一黯,連語氣都淡下三分,“是屬下沒用。”
“诶…”榮齡心道自個也沒說什麼,萬文林這表現…怎的像是叫她戳了心窩?
許是這次回大都,讓萬家嬸嬸催婚催得火大?
說起萬文林,他的身世也甚可憐。
萬家曆代武學傳家。
到萬父那輩時,因政道昏聩,不平之事甚衆,萬父便做了遊俠兒,專替貧苦者伸張正義。
這途中,他受了南漳王榮信的恩惠。
為報恩情,萬父便去了南漳三衛,做最骁勇的前鋒将軍。
而八年前那戰,數萬南漳三衛埋骨扶風嶺,其中便有萬父。聽說,他與榮信戰至最終,背靠着背站着咽了氣。
喪訊傳回大都,萬母一口氣未續上,也随萬父去了。
那之後,兄妹二人便由無子的叔嬸養大。
如今,萬文林也已廿四歲,是萬家兩房獨一根的苗。
若放在尋常人家,萬家叔嬸怕已含饴弄孫許多年。
可這萬文林,他不是借口戰事未平無心婚事,便是犟頭犟腦死活都不去看萬家嬸嬸相看好的姑娘。
萬家嬸嬸沒了法子,隻好請托到長史額爾登頭上,求他留意與萬文林相配的良家女子。
她隻怕萬文林不學好,沾上兵痞子的惡習,狎養妓子或是小倌。
榮齡斟酌再三,才答道:“榮沁自比北宸星,要當世人的中心、天下人的焦點。她既受不了旁人相欺,定也不忿有人過得比她好。”
萬文林領缁衣衛,也是一點即通,“…她忌恨郡主?”
榮齡冷嗤道:“我雖不想當那王婆自誇,可與榮沁打了這許多年的交道,她骨子裡并非榮家人,流的怕是趙氏的血。”
人人都該敬我、重我…
這話,許多年前也有人說過。
那時,榮齡被囚在水牢,貴妃趙氏掐着她的下巴,指甲嵌入肉中,“玉鳴珂克死一個榮信不算,竟還要在本宮手中搶走陛下?人人都該敬我、重我…”
“玉鳴珂膽敢來試,本宮便要瞧瞧她抛夫棄子的心腸有多硬…”
她抓住榮齡的發,将她狠狠按入水中,直到榮齡将要氣盡,她才松了手,儀态萬千地站起身。
“阿木爾,本宮若是沒看住,叫你一個不留神溺斃于神武湖中…你猜猜,你那母妃會落幾滴淚?”
有母如此,“青出于藍”的榮沁能有幾分心善?
一面是蔺丞陽離心,愛上樣樣不如自己的賤人,一面是自小與她相争的榮齡和張廷瑜情意甚笃,寫就一段盲婚啞嫁的佳話…
如此懸殊的比較,如何讓事事掐尖的榮沁服氣?
更何況,榮齡嫁的可是自她的驸馬簿中黜落的窮酸書生!
她怎樣會甘心!
因而,榮沁決心赢回這一局。
她要找個處處勝過張廷瑜的夫婿。便是眼下沒有,那就親自養一個。若這個不行,天下男子千萬,換一個便好…
榮齡說完榮沁扭曲到有些變态的心理,萬文林默了半晌。
“郡主…”好一會,他才開口,“郡主還是遠着她些…”
可一想到榮齡奉命探查蔺丞陽與瞿良娣一事,又如何避得開她…
至于蔺丞陽…“若真如郡主猜測,那驸馬…”他擔憂道。
榮齡微微搖頭,否認他的猜想,“蔺家如此平靜,蔺丞陽當還活着。”
經過一夜折騰,榮齡回到房中已是醜時。
她叫大都的深寒凍得涼透,轉頭瞧見已熟睡的張廷瑜,便起了壞心——她揭開錦被一角,一骨碌鑽進去,又手腳并用貼上取暖。
瞬間,張廷瑜冷得身子一僵,慢慢醒過來。
“回來了?”他将榮齡的手夾在胳膊下最暖的地方,嗓子裡帶了濃濃睡意。
榮齡在他懷中尋到舒服的姿勢,“好困,過會上朝你記得叫我。”
二人相擁着又睡過一個時辰,寅時,榮齡叫張廷瑜喚醒。
“郡主今日也去大朝會?”他問道。
建平帝馬上得天下,一身精氣神絕非元末的幾任傻皇帝能比。他老人家一改前朝頹靡的風氣,令朝中五日一大朝會,内閣每日開小朝會。
每逢大朝會,大都五品以上官員都需在卯時前候于太和宮外。
這日正是五日一次的大朝會,榮齡有事與太子榮宗柟相商,便想着順道去朝會轉一轉。
用過一些糕點,二人換了朝服,戴梁冠,持笏闆去往宮中。
到了右掖門,門外已排起長隊。
榮齡身為正二品的武官并特封的一品宗室,自不用排隊,随時可入内。
可張廷瑜若照次序,卻要等在公侯之外,随五府六部官員一道入内。
但瞧見他身旁的榮齡,四方四衛哪個敢攔。
“郡主、張大人,請。”守門的将軍恭敬道。
二人一道入内,因時間尚早,太和宮外人煙尚稀。
榮齡想起榮沁昨日說的“榮齡領一日南漳三衛,父皇便絕不會讓他做緊要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