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人看向周顯,目光深思,這人從庶吉士到正七品編修熬了五年,有野心本沒錯,官場上就需要這股不服輸的勁,隻是自己已經明确了名額,周顯還要指名道姓為難人。
他輕輕歎氣,處事過于急躁,而且不夠圓滑,易得罪人,看來還需曆練啊。
陶大人沒像是沒聽到他的話,轉而面向餘秋白問道:“你可想好了?”
餘秋白一直留意李書顔動靜,連她也極力争取,自己若是不應,就會如同往日一般日日埋頭苦幹。而他們說不定會時常出入宮中,連人都見不到,還談什麼替好友照顧妹妹,想到此處他咬了咬牙,拱手道:“下官沒有異議。”
入朝為官怎麼可能獨來獨往,如今能想明白還不晚,陶大人看着他笑:“好,那就交給你們三人,手頭上的事可以先放一放,這個急用。”
“是。”三人異口同聲。
“陶大人,”周顯聲音拔高了一個度。
陶大人回頭看他:“還有何事?”
“此事我不服,論學識,下官自認不比她差,論資曆,我比她多熬了五年,大人為何厚此薄彼,非她不可?”
周顯什麼性格翰林院衆人早有領教,這會見怪不怪,他們豎起耳朵,默不作聲。
李書顔沒想到此人如此執着,這又不是什麼一定能升官發财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契機罷了,要不是為了虎符,請她去她都不去。
論學識,論資曆她都确實不如人,隻有一樣她肯定比他強些。
她施了一禮道:“論資曆我确實不如周大人,可是這裡這麼多舊籍這麼多人,為何我一來就獨獨分到我手上,隻能說周大人的運氣實在太差了些。”
陶大人見他鑽了牛角尖,本來還準備私下裡召他來點撥一二,聞言也是哭笑不得,對着周顯意味深長道:“為何獨獨分給她,想來也是緣分吧。”說完不再看他,背着手,慢悠悠離去。
大家或不經意轉頭,或眼角餘稍,免不了要去瞥上一眼周顯。
周顯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知道這些人慣會逢高踩低,明明一樣的起點。就因為他出生窮苦,每個人都看不起他,連陶大人也故意刁難,總有一天他會爬到最高處,讓這些小人仰他鼻息。
他的位置就在李書顔正前方,離去時狠狠瞪了她一眼,要不是這個,今日也不會讓大家看笑話。
李書顔忘了反應,她可是什麼都沒做,這個周顯莫名其妙,今後低頭不見擡頭見,想想就膈應。
餘秋白卻知道周顯是為了什麼,不過是不甘,他不敢跟自己,或者袁榮去比,隻有李書顔起點跟他相似,卻是一來就跟他平起平坐。
這人性格如此,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人,隻好過去替她整理好被弄亂的書案:“不用管他,他一直是這樣,久了你就知道。”說這話時餘秋白沒壓着聲音,周顯卻沒什麼反應。
柿子專挑軟的捏?看她好欺負嗎?李書顔回以微笑:“沒事,我知道,不過是不想相幹的人。”
餘秋白見她沒放在心上,不再多說。
袁榮表面上五大三粗,實際上跟誰都能說上幾句,輕易不得罪人,包括周顯。
剛才的事,他一直沒說話。等到衆人都散去,才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你來時坐的馬車我要是沒看錯應該是公主府的。這麼一大早怎麼從公主府出來?”說完擠眉弄眼拍了拍她的肩膀,整個人倚了過去。
她沒想到這個大塊頭就這麼靠過來。一時不留神,腳步踉跄,差點栽倒在地。
袁榮眼疾手快把人扶正:“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怎麼輕飄飄的,拍着一點肉也沒有,真的不會被風吹走嗎?他伸手還想再試。
餘秋白不動聲色走到兩人中間:“袁兄看錯了吧,怎麼會是公主府的馬車?”
“怎麼可能,各府馬車都有各自印記,這點眼力見我還是有的,你要是看到了也一準能認出來。”
李兄弟就這張臉讓人過目不忘,身子單薄消瘦,修長有餘健壯不足,在他看來是毫無男子氣概。不過時下姑娘都不喜歡自己這款,反倒喜歡這種風一吹就倒的,袁榮搖頭歎息:“還得多吃點,你這一拍就倒,也太虛了!”
他嗓門本就大,就算壓着聲音周遭也聽的一清二楚,果然周遭同僚全看了過來。
今日是什麼好日子,先在公主府演了一出大戲,這會接二連三被人關注,身體虛不虛她不知道,反正心裡很虛:哥哥你以後要是有機會換回來可千萬别怪我!
餘秋白掃過李書顔再看看了袁榮,垂下目光笑道:“她再怎麼吃也不會變成袁兄這樣。”
袁榮眼珠子轉來轉去,嘿嘿一笑:“說的也是,你們先忙,我去把東西整理一下跟人換個位置,那邊太遠了不方便。”說着風風火火就走了。
李書顔回到自己位置,餘秋白攤開冊子又忙碌起來。她一時好奇湊過去看了看:“這也是什麼要緊的嗎?陶大人不是說先把手上的事放一放?”
“不要緊,”他擡眸,隻剩最後一點,這算是他的怪癖,提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若是剩一點沒完成,我會牽腸挂肚,夜裡不得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