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目露急切,本來她已經認命,可是為什麼又一次次給她希望?她要死也要死個明白,那人到底是不是他?
這些事情早就時過境遷,他冷眼瞧着,不明白為何死到臨頭還要糾結這種無謂的事情。
“你回答我,”江絮雙目通紅,嘶聲力竭,“是還是不是?”
賀孤玄心不在焉的應了聲“是”,曾經她滿心滿眼都是他,可是…
江絮突然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枉我為了那一絲溫情徹夜難眠,幻想着有遭一日脫了這牢籠跟你再續前緣,原來那不過是你的一個影子。”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還要一次又一次讓人給我希望!”
她面容扭曲流淚,再也維持不住往日端正:“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孫三作為他的影子,有幾次确實行止怪異,不過事後已經被他知悉。賀孤玄本就沒打算苛待江絮,隻不過是一些奴才自作主張,所以這事他就默認下來沒追究。
不過,孫三在蒼山上還做了什麼?
他想到了李書顔,一整個白天他都沒去看她,從前自己傷了她之後總是逃避,現在他不想留她一個人在那,哪怕不言不語的跟她呆在一起也好過在這裡,至于江絮,他想了想…
江絮又哭又笑:“那你為什麼要為了我拒絕裴語棠。”天知道她知道好友說這話時有多驚慌失措,裴語棠美貌出衆,除了家世不能給他助力外,别的完美的像為他量身定做。
她甚至不求太子妃之位,稍有薄資的男子就開始想着三妻四妾,何況是身為太子的他。試問天下有幾個男人能拒絕這種誘惑。
偏偏他看也沒看她一眼,那段時間,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這麼久遠的事情,虧的她還一直記得,提起那個野心勃勃的女子,賀孤玄也很難忘記。那是一眼就能辨别的同類,誰會喜歡上跟自己一樣的人?
話已至此,跟她再沒什麼好說,賀孤玄耐心盡失,擡腳向外。
突然回頭看她一眼:“跟你無關。”
江絮眼裡的光一點一點滅了下去,接下來她還要在宮裡熬完這一身。
賀孤玄猛然間記起少年時在江家見到的那個端莊少女,先皇指着她說,貞靜娴雅,溫和又不失風骨,堪為我兒佳婦…
自此與她,言語已是多餘。
“等等,”江絮知道他這一走,這輩子再難有機會見面,盡管實情讓她已經難堪至此,可是她還是要博一把,哪怕不愛,隻要能陪在他身邊也好。
賀孤玄眉心一蹙。
她被這表情狠狠擊中,還是忍着難堪開口:“先皇曾經給過我一道密旨。”
“十年前杭州陸家有位幸存的小姐,名叫陸離。”江絮眼裡突然閃着奇異的光,“先皇已經為我安排好一切。”
陸家确實還有一個幸存者,當時陸霄被仇敵追殺躲進陸家,誰知道傷還沒養好就碰上陸氏被滅門,陸霄拖着傷體帶走了最瘦小的陸離。
這十年來,他三次派人上雲來峰問詢她願不願意下山來生活,得到的答案隻有一個字:否。
先皇為江絮煞費苦心,他至今都不知道他的父皇到底看上了她哪點。
江絮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沒有今日這事,哪怕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也願意給她一個新的身份讓她重新開始。
現在他沒殺了她都算是他格外開恩。
這妒意來的不明不白,身為太後卻去肖想不屬于她的東西。
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玄色衣袍翻卷,轉眼遍被夜色吞噬,連隻言片語也未曾留下。
屋内是驚天動地的憾哭聲,間或夾雜着幾聲恐怖的笑聲,這些年虧她當寶一樣守着聖旨,誰也不敢告訴。她錯了,她真的知道錯了…
最後一點希望被抽空,她軟軟跌坐在地上。
“吱——”
江絮餘光中瞥見熟悉的身影去而複返,眼底倏然亮起灼灼光華。卻在看清他走路姿勢時驟然熄滅。
高大的身形微跛,一搖一晃,姿勢怪異的走了進來。
影子始終低着頭,肩膀一高一低的塌着,可當他站立不動時。不管是随意垂放的雙手,還是脊背挺直的線條,甚至是随意晃動的衣袍都跟那人如出一轍。
恍惚間,纏繞舌尖的名字差點脫口而出。
那身影卻像是不能見光的影子,一點點挪到燭火照不到的角落裡才跪下行禮。
嗓音粗粝沙啞,口音怪異,像是從來沒說過話一般。
一直是他,一直是他!江絮整個人抖的不成樣子。
……
不知過了多久,她神色平靜的開口:“你能喚我一聲江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