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給長輩們問候請安後,太夫人就示意裴舅爺可以先行離去了,裴舅爺卻似沒有領會,眼神直往崔氏身後站着的兩個丫鬟處瞄。
他有些遺憾,今日這兩個丫鬟,長相着實普通了些,圓臉那個長得倒有些福相,卻不夠妩媚,另一個就更老實呆闆了。
青黛與忍冬被他看得不适,有些站立不安,崔氏抿着唇,壓着心中的不喜。
裴二爺卻似沒發現她的不快,涎着臉道:“觀哥媳婦,你身邊不是有個叫白芷的丫鬟?今日怎不見她随你同來?”
崔氏還未說什麼,太夫人先出聲斥道:“你一個長輩,留意侄媳婦的丫鬟作甚,不成體統!今日已給我請過安了,早點出府回去陪你媳婦吧,她身體破敗成這樣,你就不知道心疼?”
裴二爺像是變臉般,轉頭面對太夫人時,已作出一臉哀凄模樣,掩着袖子,抽抽鼻子道:“姑母,我怎麼不心疼阮娘,她為我生兒育女,操勞家務,生生累成重病,侄兒着實心痛不已啊!”
太夫人臉色和緩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可憐阮娘她都這般了,還是挂念着侄兒,怕自己去後,侄兒身邊少了知冷知熱之人,落得伶仃凄苦。”裴二爺帶着哽咽,煽情般說着。
太夫人頗有些動容。
崔氏二十多年閨訓,讓她能保持涵養,面色端肅如常,堂内其他丫鬟仆婦聽聞,都不覺微低下頭去,以免洩露面上情緒。
“唉,”太夫人歎息,“她向我讨要紅杏回去,也是這般為你打算!”
太夫人因着習慣紅杏服侍,再加上紅杏本人苦求不想離府,她就沒有打算應允裴二太太的請求,現下倒又有些動搖了。
裴二爺低着頭,渾濁的眼珠子一轉,連忙接了這話道:“正是如此!阮娘就是想為侄兒求一個知心妥帖之人!”
他早就聽說妻子同太夫人求身邊的大丫鬟紅杏回來,給他做小,他無有不可,他是榮安院的常客,自然是見過太夫人的近婢紅杏幾面,因着紅杏雖周到能幹,臉龐身段卻屬一般,裴二爺是沒有看上的,不過紅杏的身份,卻得他看中。
太夫人如果能将身邊的紅人賜予他,也是對他的寵信,縧兒胡同的裴府,又不差一張吃飯的嘴巴,把人讨回去養着就是了,說不定調教一番後,還能長出一番風情來。
不過現在他卻已有另一番打算。
“阮娘隻知愛護侄兒,卻不知道體恤姑母,紅杏是姑母用慣的人,有她留在身邊照顧您,侄兒在外頭才能放心,侄兒自苦些,有甚麼關系,隻要姑母身體康健,心達事順,就是侄兒最大的福氣。”
裴二爺的話雖說得做作、惡心了些,但是在場奴婢們,都暗自松了口氣。
今日裴二爺要來,紅杏特地避開,就是不想見他,與她要好的丫鬟們想着,如果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紅杏不知道要多高興,真可說是死裡逃生!
太夫人也頗感欣慰,“年關将至,你又要多長一歲,可算是懂些事體了。”
這個輕浮浪蕩的中年侄子,隻太夫人仍将他當成孩童看待。
“你媳婦的擔憂還是有些道理,她如果病重,以後誰來照料你?你這性子啊,可是需要有人一直看管着的,以免你再犯糊塗,放心吧,這事我會記挂在心上,定會為你挑選一個周全妥帖之人。”
裴二爺似感動不已地輕泣道:“姑母疼我!”
“姑母想為侄兒挑人,侄兒心裡倒正有一個合意的,”他目光轉向崔氏處,“觀哥媳婦是咱們江州世家出身,她的丫鬟俱是江州崔府調教出來,必定個個知情識趣、善解人意,侄兒前些日子在姑母這見過的那個叫白芷的丫鬟,正是一朵溫柔體貼的解語花,不如姑母就為侄兒讨了這丫頭過來吧!”
裴二爺說完這番話,憑是崔氏平時再是鎮定自若,這時也如遭雷劈般,滿臉驚愕,不可置信!
她看向裴二爺的目光,與那天壽甯伯府遇雪狼無異。
這禽獸話,怎是從一個長輩嘴裡說出來的!
崔氏震驚過後,臉上已忍不住,滿是厭惡不屑之色。
太夫人此時也捂着胸口,既驚且怒。
她指着裴二爺怒罵:“你這混賬東西!我以為你已經改好,還會體恤你媳婦和老身,沒想到你是另有所圖!
你作為長輩,竟然打起侄媳婦院裡的主意,可知什麼是禮義廉恥!傳出去,把京城陸府、江州裴氏、崔氏的臉面都敗光了!你不當人,我們三家還要名聲!
我真是錯看了你!來人,送裴舅爺出去,以後不許他再上門!”
這不知是她第幾次放話不讓人上門了,裴二爺倒也不懼,仍舊不死心道:“姑母,姑母,侄兒隻是被那丫鬟勾得起了心思,觀哥媳婦懂事,相信她調教的人都是好的,故大膽求讨,隻要姑母首肯,私下送給侄兒便是,此事便不會傳揚出去,更不會壞了三家名聲……”
臉色黑沉的曹媽媽帶人擋在他面前,“二爺,别再說了,氣壞了老夫人,你也落不了好!”
說完就着健婦把人轟出去。
“姑母,侄兒可什麼也沒做,就一個想頭而已,您不肯便罷,為何還要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