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靈堂楊明珠一直低垂着頭,待她走到室内,裴松月第一次看清了楊明珠的長相。
女子一身白色喪服,未施粉黛的臉上,眉心的那一粒朱砂小痣泛着金光,格外顯眼。
裴松月猛然站起身,因動作太大,寬袖帶倒了桌上的茶盞。
上好的白瓷茶盞被掃落在地,碎裂聲格外刺耳,茶水灑了一地,有手腳伶俐的侍女立刻前來清掃。
堂内幾人皆是一愣,裴松月向來進退有度,君子端方,從未在人前失儀,今日怎會......
不等衆人開口詢問,楊明珠上前盈盈一拜:“見過表哥。”
裴松月目光微頓,微微颔首:“見過......弟妹。”
他面上端着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藏在袖中的右手卻緊握成拳。
侍女重新給裴松月上了茶,方才的小插曲仿佛從未發生。
待楊明珠在蕭漸鴻身側坐下,裴家的幾個公子小姐這才自報家門。
“表嫂好~”最先開口的便是方才在靈堂說話的少女,她長相大氣,五官靈動,宛如一隻林間的雀鳥。
“我叫裴松雪。”裴松雪笑眼彎彎,若不是一旁的男子攔着她,恐怕她就要沖到楊明珠面前來。
“見過表嫂。”裴松雪身邊的男子朗聲道:“我是阿雪的二哥,裴松林。”
餘下幾個裴氏族人也一一自報家門。
幾人年紀相仿,又沾了姻親,相處起來倒算得上和諧。
楊明珠不喜應酬,但面對熱情的裴家兄妹,她也冷不下臉。
“表哥,裴家先前的宅子還未修繕好,你們不如先在侯府住下。”蕭漸鴻道。
他說得沒錯,原本裴家接到裴後的信件後,便派了人主持修繕裴家在京城的老宅。隻是那宅子空了十多年,修繕起來比較複雜,上月又趕上雨季,連日的陰雨拖慢了修繕的進度,直至裴松月幾人進京,還是不能住人。
還在路上的時候,裴松月就得到這個消息。他提前派人在客棧包了一層客房,這幾日都住在裡頭。隻是他畢竟是回京述職,住客棧并非長久之計。
“沒事的,兄長已經——”
裴松雪話還未說完,便被裴松月打斷:“那就先謝過阿鴻。”
原本他是打算先在附近租個院子,住到裴府修繕完畢,可一看到眼前的女子,他立刻改變了想法。
有些事情他需要确認。
“啊?我們不是已經在朱雀大街租了個院子嗎?”裴松雪眨了眨眼睛,滿臉疑惑。
裴松月神色未變,聲音從容,帶着幾分淺淡的笑意道:“原本是租了一間小院,隻是時間匆忙,那小院有些簡陋,靠近大街,總有些不安全。”
裴松月頓了頓,他看了一眼坐在楊明珠右手邊的裴松雪,眼神在那朱砂小痣上停留了一瞬後匆匆收回,他道:“阿雪一個女兒家,住在那裡不合适。”
“不過,若是侯府不方便,那我們也不便打擾。”
“怎麼會不方便!”蕭漸鴻急急開口:“長信侯府别的不說,這府裡的院子倒是不少。”
“正好,阿雪表妹與淑兒年紀相仿,兩人一起也能作伴。”
“再說,我......夫人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地前往西山寺,祖母不日也會回府。”仿佛怕裴松月會拒絕,蕭漸鴻一口氣說道:“表哥你應該也許久未曾見過祖母了吧。”
裴松月微微颔首。
楊明珠的眉頭不由自主地一皺,若是她記得沒錯,上一世可沒有裴家人入住侯府一事。
倒不是她對裴家人有什麼芥蒂,隻是她還想暗中查探上一世的死亡真相,裴家人突然住進來,人多眼雜的,總歸有些不方便。
“......夫人,”蕭漸鴻轉頭看向楊明珠,沉聲道:“母親哀思成疾,這府裡的大小事務托付于你。”
“表哥他們是侯府的貴客,你看給他們安排在哪裡。”
楊明珠恍然大悟,難怪他們叙舊要把她叫來,原來是把她當管家了。
楊明珠剛想拒絕,甫一擡頭便對上裴松月的視線。青衫公子站起身來,雙手抱拳給楊明珠行禮:“有勞弟妹了。”
裴松月面冠如玉,淩厲的劍眉下卻長了一雙桃花眼,眸如辰星,溫潤得如沐春風,當真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
對着這麼一張臉,楊明珠說不出拒絕的話。
“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