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漸鴻說得沒錯,侯府确實有許多空置的院子。
靠近西南的聽竹小苑曾是蕭長歌的閨閣,自蕭長歌嫁去裴家,那座小院便閑置了下來。
楊明珠剛過門時,不想住在蕭漸鴻的雁聲堂,曾經把侯府空置的院子都看了一遍,那聽竹小苑離前廳後堂都有些距離,清幽安靜,倒是個不問世事的好地方。
隻可惜院中種了竹子,這院子長期無人居住,竹子長得又高又密。楊明珠擔心竹林裡有蛇,便棄了這個院子。
管家過來詢問裴家兄妹要安置在哪個院子,想到那抹碧色上的繡竹,楊明珠便吩咐道:“兩位表哥便住在聽竹小苑吧,忠叔,回頭您請人把院中的竹林清理一遍,再撒些雄黃粉。”
“至于阿雪表妹,便安置在白鹭洲,那裡離淑兒妹妹的落雁居也近,方便她們姊妹見面。”
裴家兄妹來過以後,蕭漸鴻總算恢複正常。
裴家乃是出身江東的百年世家,祖上出過三公。裴易安裴太師辭官後,并沒有隐居山林,而是在裴家族學的基礎上興辦了書院,原先隻有裴氏及其姻親才能入學的裴氏族學,如今改名為清風書院,隻要通過院考的學子皆能入學。
裴氏族學的老師個個學富五車,裴太師又曾是帝師,慕名前來清風書院的學子絡繹不絕。
十年來,清風書院的學子不少進了朝堂,更有甚者官拜高位。
再加上當朝太子這一層關系,裴家地位超然,朝中不少王公大臣都指望搭上裴家。
有蕭長歌這一層姻親關系在,長信侯府也算近水樓台先得月。
如今蕭昌茂已死,待喪事結束,蕭漸鴻便會繼承爵位,他如今有軍功傍身,若是能抓住機會,自然想要繼續往上爬,帶領長信侯府恢複往日榮盛。
這也是為何蕭漸鴻要邀請裴松月幾人入住侯府。
楊明珠對此隻覺得厭煩。
停靈最後一日,餘老太君終于趕回京城。
楊明珠不曾見過這個傳聞中的餘老太君,隻是聽說她年輕時曾陪伴先長信侯上陣殺敵,性格潑辣直爽。如今常伴青燈古佛十多年,也不知道有何變化。
餘老太君回府的時候已至日暮,長信侯府的親眷早已在侯府門外等候多時。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侯府如今的當家主母吳氏,她身體虛弱,春桃和吳嬷嬷一左一右地攙扶着她。
若是在上一世,楊明珠必然不會将侍奉婆母之事假手于人,可如今她隻是微微側身,站在蕭漸鴻的身側,兩人素色的衣角在晚風的吹拂下偶爾相貼後又分開。
蕭漸淑忽然上前一步,湊到楊明珠的耳邊小聲道:“嫂嫂,我不想嫁人。”
“嗯?”楊明珠身子未動,隻是歪了歪腦袋。
蕭漸淑正想繼續,蕭漸鴻卻突然開口:“蕭漸淑,别去煩擾你嫂嫂。”
蕭漸淑撇撇嘴,不置可否。她倒是不怕蕭漸鴻這個哥哥,可母親吳氏還在,她不好繼續說。隻能悄悄捏了捏楊明珠的手心,暫時把這事按下去。
二房的鄭姨娘本就等得不耐煩,看到蕭漸淑這副模樣,忍不住冷哼一聲。
“侯府嫡女的修養也不過如此。”
鄭姨娘的聲音壓得極低,她雖然在二房嚣張跋扈慣了,但也知道,如今蕭漸鴻有軍功在身,又将繼承爵位,他的親妹蕭漸淑可不似二房的嫡女蕭漸露那般,可以任她随意欺負。
二房夫人孫氏也隻當沒聽到,隻是摟緊了女兒蕭漸露,嫌棄般地往前站了站,努力拉開與鄭姨娘的距離。
她的動作有些明顯,鄭姨娘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喲,夫人這是做什麼?這麼嫌棄我這個姨娘呀?”
鄭姨娘聲音尖細,即使府門外還有路人行走,這聲音依然突兀。
蕭漸鴻忍不住皺眉,他回頭看向二叔蕭昌盛,聲音裡帶了些不耐:“二叔,祖母即将回府,還望二叔管好自家後院。”
一旁的蕭昌盛并未搭話,他的面容隐在暮色裡。不同于自小習武的蕭昌茂,蕭昌盛自打娘胎裡出來便體弱多病,幼年時又曾落水,壞了根基,後來便習不了武。可惜他讀書也不行,最後還是靠着蕭昌茂的軍功撈了一個七品小官。
見蕭昌盛不說話,蕭漸鴻又将目光落在二叔母孫氏身上。隻是孫氏素來性子軟弱,她隻是低垂着頭默不作聲。
“鄭姨娘,”吳氏突然開口道:“祠堂裡的小佛堂前些日子修繕完畢,隻是我身子不适,不如你替我走一趟,看看這佛堂修得如何?”
吳氏并未回頭,嗓音也淡淡的,但鄭姨娘卻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再挑事便去祠堂禁足反省。
平日裡鄭姨娘在二房怎麼胡鬧,蕭二爺願意縱容便縱着吧,但她一個姨娘今日當街公然嘲諷二房夫人孫氏,這豈不是在挑釁她這個當家主母。
吳氏畢竟當家多年,雖說近些年有些力不從心,孫氏在旁協助治家出了不少力,于情于理她都要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