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知錯了。”鄭姨娘不情不願道。她是不怕孫氏，但吳氏是侯府主母，她不能輕易得罪，畢竟她的寶貝兒子蕭漸洲的親事還需要吳氏幫忙。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無人在意隐在暮色裡的蕭漸洲握緊的雙拳。

天際間隻餘最後一抹亮色，餘晖将盡之時，一隊馬車緩緩歸來。

馬車在長信侯府門前停下，片刻後，一位白發蒼蒼的華服老人被扶着走下馬車。

“祖母。”蕭漸鴻最先反應過來。他上前幾步，扶住了老人。

老人正是餘老太君，她雖頭發花白，眼神卻依舊清亮，翡翠抹額将發絲一絲不苟地束起，看起來精神矍铄。

“漸鴻？”餘老太君拍了拍蕭漸鴻的手背，“我聽聞你已經成親，你媳婦是......”

“明珠，還不見過老太君？”吳氏推了楊明珠一把。

楊明珠上前行禮：“見過老太君。”

餘老太君笑容和藹：“好孩子，來我這裡。”

說着，餘老太君上前拉住楊明珠的手，又從手上褪下一隻翡翠玉镯，戴到楊明珠的手腕上。

“老婆子我常伴青燈，身邊也沒什麼好東西，這玉镯還是當初我進府時婆母送的，如今轉送于你，隻希望你能和漸鴻早日為我侯府生下嫡長孫。”

楊明珠神色尴尬，在夜色的掩蓋下，匆匆糊弄過去。

許是因為蕭昌茂纏綿病榻十多年，老太君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使見到親兒的靈堂，老人家依舊挺直了脊梁。

“你們都回去吧，”餘老太君握住楊明珠的手，“看這孩子，眼下一片青黑，忙了這麼多天累壞了吧？”

楊明珠微微一怔，她這幾日确實很累，長信侯的喪事，各府送來的喪儀，裴松月幾人的衣食住行，還有侯府的日常打理，樁樁件件都壓在她的身上。

原先并不覺得有什麼，她正想借着打理侯府，暗中查探，可老太君突然這麼一說，她倒真的感到一身疲憊。

吳氏自從把管家之權交給她，便不再過問，她回憶着在國公府嬷嬷教她的内容，一點一點地摸索，這期間吃了多少苦，熬了多少夜，無人知曉，也從未得到一句誇贊。

這一年來楊明珠侍奉公婆，操持家務，原以為等蕭漸鴻回來便好了，沒想到她不僅沒等來蕭漸鴻的一句“辛苦”，反倒等來了葬身火海。

老太君随口一句關懷，令楊明珠不由得紅了眼眶。她眨了眨眼，将眼淚逼回去，而後柔聲道：“無妨的，祖母。”

“你呀，”老太君輕拍她的手背，她年輕時也曾是長信侯府的當家主母，管過家，自然知曉這管家有多難。

“時辰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老太君歎了一口氣道：“最後這一晚，就讓我這個親娘來守着他吧。”

老太君已年過花甲，這般年紀怎麼能留下來守夜。可衆人勸不動她，最後隻好讓蕭漸鴻留下來陪着。

翌日，便是出殡的日子。

有老太君坐鎮，又有承德帝的旨意，長信侯的喪事辦得十分盛大。

直到喪禮結束，楊明珠才終于有了空閑。

這晚，老太君點名要楊明珠和蕭漸鴻陪着用膳。因着那句關懷，楊明珠對老太君印象不錯。她被賣到田家時，田父田母對她非打即罵，幸虧有田家奶奶護着她，她才能順利長大。

老太君讓她想起了田奶奶，她欣然應下。

這也是楊明珠第一次與蕭漸鴻坐在一張桌子上用膳。

蕭漸鴻回來後便住在自己的雁聲堂裡，而楊明珠則是依舊住在清風院，兩人除了在靈堂，幾乎不見面。

老太君沒什麼胃口，廚房做的飯菜也偏清淡。楊明珠吃不慣，田家地處西南，那裡瘴氣多，飲食也偏辛辣，楊明珠也養成了吃辣的習慣。

回到國公府後，楊明珠的飲食習慣一時改變不了，喜歡在食物裡放辣子，被長公主訓斥過，說她吃的都是窮人才會吃的食物。

楊明珠那時隻會一味地讨好長公主，長公主說辛辣的食物下賤，她便努力改變飲食。

重活一次，她不想委屈自己。窮人吃的食物又如何，她本就在鄉野長大，田家家徒四壁，她的前半生與窮人有何區别。

再說了，食物是用來果腹的，哪裡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