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見老太君一直沒提正事，吳氏忍不住開口道：“你與阿鴻成親那日還未禮成，他便被一道聖旨召到前線。”

“如今他帶着軍功凱旋而歸，府裡的事也告一段落，”吳氏起身推着蕭漸鴻走到楊明珠身邊。

餘老太君看着眼前儀表堂堂的蕭漸鴻和溫婉柔美的楊明珠，笑眯眯地拉起他們二人的手放在一起道：“也是時候讓你們完成當日未來得及完成的儀式了。”

一聽到吳氏說起成親，楊明珠便猜到了他們今日來清風院的目的。

未完成的儀式？不就是圓房嗎？楊明珠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蕭漸鴻，按理說他對楊芷柔一往情深，又怎麼會願意和她圓房？

可蕭漸鴻依舊低垂着腦袋，也不出聲，仿佛是一隻提線木偶，被餘老太君和吳氏操縱着。

楊明珠小心地抽出了手，餘老太君臉上的笑容突然一滞，吳氏更是有些心急道：“明珠，我知道是阿鴻對不住你，但夫妻之間難免磕磕絆絆，你寬宏大量，原諒他這一次吧。”

楊明珠擡起頭，目光直視着餘老太君，聲音沉悶，宛如藏着千斤墜：“祖母，您沒有把那日的事跟母親說嗎？”

那日的事自然是指蕭漸鴻假借為将士們做法事之名，與楊芷柔在護國寺私會。

餘老太君沒想到楊明珠會直接提起那件事，她有些羞愧地别開了臉。她知道那事是他們做錯了，若不是為了長信侯府的未來，她也不會包庇蕭漸鴻。

“我知道，”吳氏握住楊明珠的手道：“是我們侯府對不住你。”

“可是明珠啊，你既然已經嫁進長信侯府，便是長信侯府的一員，與長信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阿鴻出了事，咱們侯府也保不住了。”

“你要顧全大局。”

顧全大局，以前在國公府時榮昌長公主總會這麼跟她說。

“不過是一個名字，她頂着這個名字這麼多年，也算是替你在母親身前盡孝，你便讓給她吧。”

“明珠你剛回府，不懂規矩，但她是你的妹妹，是國公府的四小姐，你要顧全大局。”

“不過是一個院子，她住了這麼多年都習慣了，我再給你安排别的院子，你要顧全大局。”

......

借着顧全大局，他們逼着剛回府的楊明珠讓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院子，而後逼她步步後退。

最後一次顧全大局，他們要她嫁給蕭漸鴻。

“明珠，外頭關于你被裴氏退婚的事傳得甚嚣塵上，整個國公府如今都處在風口浪尖，你知道那些人是如何說我跟你父親的嗎？”

“國公府的臉面都被你丢盡了，你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考慮你的妹妹們。有這樣的長姐在，她們如何議得了好親事！”

“你能不能顧全大局！”随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巴掌。也是那個巴掌，打斷了楊明珠對長公主這個母親的妄想。

“明珠啊，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餘老太君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是那件事傳出去了，阿鴻的世子之位就要保不住了，到時候整個侯府都将不複存在。”

“你要眼睜睜地看着長信侯府沒了嗎？”餘老太君說着突然站起身，她邊往外走邊道：“好，這件事是我們長信侯府對不住你，我這就親自進宮一趟，向聖上說明那一日的情況，請聖上降旨，褫奪阿鴻的世子之位！”

吳氏一聽這話，連忙上前攔住餘老太君：“母親三思啊！若是讓聖上知道此事，阿鴻的世子之位沒了就沒了，咱們侯府可就散了！”

“明珠，你快勸勸老太君說你不生氣了！”

吳氏看着不為所動的楊明珠擡高了聲音：“你難道想看着老太君一大把年紀被趕出住了一輩子的侯府嗎！”

“呵呵。”楊明珠突然輕笑一聲，她哪能不明白，餘老太君和吳氏演這麼一出戲是為了什麼？不過就是想逼她就範，逼她原諒蕭漸鴻，甚至為了堵住悠悠衆口，逼她和蕭漸鴻圓房。

聽竹小苑。

裴松雪方才來了一趟，說是中秋節要去賞花燈。裴松月算了算日子，他的任命還未下來，那時應當有空，便應下了。

裴松林問她今日怎麼這麼早回來，這些日子裴松雪沒事便會去找蕭漸淑和楊明珠，幾乎到了亥時才會回房。

“你以為我想這麼早回來？”裴松雪撇了撇嘴，悶悶不樂道：“今日我跟淑姐姐一同在嫂嫂那裡蹭飯賞月，結果外祖母和舅母突然帶着表哥去了，還要支走我倆，我們是被趕出來的。”

裴松雪語氣誇張，裴松林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定然是你這個小丫頭做了什麼壞事，是不是？”

裴松雪便和裴松林鬧了起來。

沒人注意到，坐在窗前和自己對弈的碧色身影一頓，他骨節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隻白色的棋子，面前的棋盤上黑白子交錯，細看之下，黑子已有落敗之象，那隻白子卻遲遲未落。

裴松月玲珑心竅，敏銳地從裴松雪的隻言片語中抓到關鍵。

他讓竹心打聽過，蕭漸鴻當初并未和楊明珠拜完堂就去了戰場，而他得勝歸來之後，一直住在雁聲堂，從未去過清風院。

外祖母和舅母突然帶着他去清風院，恐怕是為了......

心底似乎有一陣大風刮過，空落落的。

良久，窗邊傳來一聲苦笑，隐在竹林被風吹動的簌簌聲中，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