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她的眼睛,應見這世間萬般光景,見最美的東西,而非一片漆黑。
相微滿想了想,旋即微微一笑:“這些我已然見過了,但……未嘗見君。”
其實這些,她的記憶裡都有,雖說她自己并未親眼見過,但腦海中時時浮現。
但……還真是想親眼見一見。
至于方少骞……她隻聽别人說方少骞面如冠玉,眉眼英氣,既是朝中沉穩持重的重臣,又是頗為赤誠果敢的少年人。
她很難想象這兩種脾性能集于一人之身,始終覺得有些矛盾。
其實這些時日,她對方少骞還是存有好感的,但并未至情愛的地步,多數時候,她還是将方少骞視為朋友。
但畢竟是攻略,自己總要表達出愛意的,往日言談之間,或多或少都會帶着幾分若有似無的暧昧。
聞言,方少骞怔了怔,不等他說話,膳廳外便走進一位面容威嚴的中年侍女,朝二人微微福身:“四公主,明妃娘娘請您走一趟。”
她這話說的不容拒絕,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相微滿臉上的笑意緩緩淡了下去。
明妃,是她的母妃。
在她的記憶中,這位母妃從未管過她,疏于關懷,甚至見不到幾面,見面也始終冷着臉。可以說,相微滿是自己長大的,既無父愛也未嘗母愛。
這和她自己還是挺像的。
如今突然找她,她覺得并非善事。
……
冬日古寺,雪如薄紗輕覆,紅牆青瓦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更為古樸。
偌大的寶殿内,香爐裡升起袅袅青煙,四周的壁畫似是曆經滄桑,卻依舊生動傳神。
這是陸宿時常待的地方。
随禾像往常般步入殿内,将身上的裘裳解下來遞給随行侍女,走了一圈卻不見陸宿的影子。
她正疑惑,正巧明心的身影從殿外匆匆走過,随禾連忙叫住他:“明心。”
明心應聲轉頭,見是随禾,忙朝她微微福身:“長公主。”
自從随禾第二次來,明心知曉她是長公主之後,可把他吓壞了,生怕那天沖撞了長公主,長公主大怒,自己便掉腦袋了。
若是他知道這位是長公主,那天定然不那般說!聽聞長公主暴虐,他有幾個膽子敢沖撞長公主?他那幾日都提心吊膽的,可是将他後悔極了。
不過好在長公主并未追究,明心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裡,他也意識到,這位長公主好像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随禾向外左右瞧了瞧,依舊沒看見陸宿的身影:“陸宿呢?”
說到這兒,明心擰眉擔憂道:“明空師兄被一位女施主纏上了,那女施主偏要師兄為她誦經祈福,師兄今日要随師父外出參加法會呢,分身乏術啊。”
“在大殿嗎?”
……
二人趕到大殿,便見殿内站了許多人,人聲鼎沸,直接将最裡面的人圍住了,似乎都在看熱鬧。
在最外面便聽見一道尖銳的聲音貫穿耳膜:“我讓你替我誦經,那是看得起你!你竟然還敢拒絕我?!”
随禾越向裡走眉頭皺的便越緊。
她倒是未曾想到,寺廟之中還有人鬧事。
直到她擠入人群,方見一身着華服濃妝豔抹的貴婦人,正氣焰嚣張的抱臂盯着陸宿。
而陸宿并未擡眼,隻是淡淡垂眸,平靜的解釋着:“貧僧今日實有要事在身,寺中多位高僧可代為誦經。”
眼看着那貴婦人怒火中燒,頗有一副要上前打人的架勢,旁邊的幾位僧人急忙将她與陸宿隔開。
貴婦人氣不過,叉腰大罵:“就這破寺廟,信不信明日我便來拆了?!裝什麼清高!”
随禾實在是忍不了這口氣,臉色黑的吓人,站在人群最前端冷聲質問:“你是在鬧事嗎?”
她的聲音在人群中格外清晰,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陸宿總算是擡了頭,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随禾,目光交彙,随禾清楚的看到了陸宿眸中閃過的詫異。
随禾擡步走到陸宿身前,略微瘦弱的身軀就這般擋在他面前。
貴婦人看見她,似是找到了出氣筒,轉頭朝她怒罵:“你算是什麼東西?!竟然還敢說我!你知道我是誰嗎?!你這般護着這和尚,莫非,你們是有奸情吧?!”
一旁的明心聽見貴婦人這般出言不遜的話,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想到這輩子竟還能看到有人這般指着長公主鼻子罵。
他心中默默想着:這人應該會死無葬身之地吧。
跟這貴婦人的行徑相比,前些日明心的所作所為簡直不值一提,那都是不夠看的。
随禾順着她向下追問:“你說說,你是誰啊?”
她倒是想知道這人究竟是哪家的妻,竟然這般的嚣張跋扈。
說到這兒,貴婦人便更為嚣張了起來,昂着頭傲氣道:“我夫,那可是戶部左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