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微垂下眼,正想着轉身離開,便聽陸宿平靜道:“并非如此,貧僧問心無愧,也不甚在意旁人的閑言碎語,隻是長公主尚未出嫁,深夜在此實為不妥”
他并非在意别人如何議論他,隻是他不願因自己,讓随禾陷入旁人的非議之中。
着實不該,因此影響了後半生。
對于陸宿這番話,随禾倒是有些詫異,聲音發緊:“你……不嫌我影響你的好名聲?”
她還以為,陸宿這樣世人心中普度衆生的活菩薩,最為在意自己的聲譽,不然也不會多年來未曾有過一點謠言,可見其是如何的謹言慎行。
陸宿淡淡瞧了她片刻,移開眼時略微歎了口氣:“身外之物罷了。”
說着他看向桌上的肉包,沉默片刻,面上亦看不出喜怒:“長公主無需如此厚待,貧僧不過一介僧人,實是承受不起如此厚愛。”
說着他還不忘将肉包向随禾的方向推了推,婉拒之意明顯:“這吃食,勞煩長公主帶回。”
陸宿已然說的很明白了,但這種話随禾早已在心中預想過無數遍,自然不在乎。
她在圓桌前坐下,笑了笑:“無事,來日方長,我有耐心。”
她對于陸宿的執着,那是可以耗盡一生的,畢竟她想要回到現實世界,隻能靠陸宿。
陸宿見她如此冥頑不靈,意外的坐到她對面,眸底有些複雜:“長公主何必執着于我?為的無非是這一身皮囊嗎?”
世人大多淺顯,陸宿知道,他受京中女子喜愛,無非因這副皮相皮相,但他也不過也是尋常凡人,并無特殊之處。
見陸宿這般認真,随禾臉上的笑也收斂了些,她想了想:“陸宿,皮相可有萬千,我……”
她頓了頓,整理好措辭繼續道:“起初确實是被你的樣貌所吸引,但後來我時常來找你,見你待人謙和,待生靈溫柔,待師兄弟亦是極好。你知道麼,有時候我看你,真像悲憫衆生的真神。”
最開始被陸宿的樣貌吸引,這樣才比較符合相随禾的脾性,畢竟是個好色的長公主,總不能一開始就和陸宿說什麼喜歡的是内在的心靈美,那未免也太不務實了。
她這一番話說完,陸宿沉沉的看着她,眸中難以窺見情緒,一言不發。
見狀,随禾思忖片刻,垂眸道:“我知道,喜歡你的人很多,其中也不乏很多因為你是個很好的人喜歡你的,但,我還是想向你表明我的态度。”
她深吸一口氣,擡頭極為認真的看向陸宿:“我喜歡你,并非因為你的身份,你的相貌,隻是因為你這個人,因為你是陸宿。”
不過是一句表白,随禾心中并未起太大的波瀾。
她的告白,其實也是她夢寐以求的,她始終期盼着這世上有一個人可以告訴她:“我喜歡你,隻是因為你是你,再無參雜其他。”
不過就這一個願望,卻要等上一年又一年。
等到她帶着目的,将這句話對别人說出來,而并非真心。
沒有心動,心中隻有說不出的酸澀。
見陸宿神情怔愣,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緒,自嘲般扯了扯唇,聲音淡淡:“我先走了。”
待在這裡着實難熬,她也不等陸宿是何反應,轉身就走了。
許是冬夜寒冷,又或是夜晚影響情緒,推門而出時,眼眶還是盛不住淚水,大顆淚珠迎着冷風滾落。
淚落下時,險些結了冰。
随禾也不知自己究竟在難過什麼,但心中着實不好受,可能是這些天以來隐忍的情緒在此刻終于爆發,忍不住落了淚。
她也覺得自己有些莫名,竟忍不住傷感起來,便加快了回宮的腳步,實在是不想讓人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
從前,她難過可以和家人哭訴,可以和相微滿哭訴,會有人輕拍她的背告訴她“沒事的”,但在這裡,她無人可哭訴。
她知道,相微滿在這裡雖然面上堅強,鎮定自若,但心中其實也很難熬,她不想再去給她增添負擔,給她精神上的壓力。
她不想成為相微滿的累贅。
可這深宮太過陌生,陌生的讓她恐懼,看着那高牆,又何嘗不壓抑?
正當她思索着向前走時,并未留意前方,卻毫無預兆的撞上了一堵人牆,撞的她鼻子更加發酸。
随禾趕緊捂着自己的鼻子退開兩步,看清面前的人時,她微微一愣:“你怎麼在這兒?”
這人怎麼如此陰魂不散?在哪兒都能遇到。
簡封有些緊張的盯着她,略帶着些歉意:“沒事吧?沒撞疼吧?”
見随禾擺手,他這才稍稍放心,解釋道:“我就是一直不見你回來,出來找找你。”
說着他注意到随禾眼圈紅紅的,俯身盯着随禾的雙眸片刻,随即擰眉道:“你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