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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家告辭後,相微滿等人便繼續趕路,期間相微滿瞧見路過的莊稼,心中有了些想法。
暮色将垂時,車隊終于望見廉郡青灰色的城堞。殘雪壓着枯枝,官道旁幾壟麥田破開凍土,在料峭春風裡洇出點點新綠。
“阿姊,回了廉郡之後呢?要去京城麼?”
段喬從未去過京城,倒隐隐有些期待:“聽聞朱雀大街有三十六座彩樓,上元節時能瞧見官家銮駕……”
她的話打斷了相微滿的思緒,辚辚車轍聲裡,她回過神,莞爾一笑:“嗯,阿姊帶你回去。”
其實方少骞并未言明至廉郡後要去哪裡,隻說到了之後再做定奪,且聽說她是被護送去濱州時走失的,也不知方少骞會不會将她送去濱州……
她不想去。
待他們到廉郡,城門前早候着烏壓壓一片人,是廉郡長史親自迎接,看樣子早已滿面笑容的在城門口等候多時了。
馬車穩穩停住,方少骞率先幾步而下,緊接着是跟在後面的相子席。
張長史忙迎上前作揖:“下官見過方大人,見過三殿下,日前方大人傳信,得知明錦公主安然無恙,下官一顆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裡。”
他一旁的參軍又連忙附和道“是啊,明錦公主走失,長史可是急的吃不下睡不着啊,還好是方大人,找到了明錦公主。”
他說得沒錯,相微滿若在他這廉郡有所閃失,他也難辭其咎。
相微滿的馬車跟在後面,金絲楠木馬車内,聽見聲音相微滿指尖微蜷,她掀開車簾,見不遠處的長史等人,正欲動身下馬車,忽聽車轅輕響。
繼而馬車外便傳來方少骞的聲音:“外面風大,無需下車。”
不知何時方少骞已然行至她們馬車旁,低沉的聲音如同定心丸,讓相微滿原本有些緊張的心逐漸放松。
她原本準備起身的動作頓住,又坐了回去。
本來還不知見了長史該說些什麼,畢竟她本就不擅說些場面話,倒怕接不住張長史這般圓滑,但又擔心失了禮數。
她掀簾看向方少骞,低聲詢問:“不下去不太好吧?”
聞言,方少骞朝她輕輕笑了笑,安撫道:“無妨,你是公主,你最大,殿下且安心坐着。”說着他朝不遠處的長史幾人瞧了一眼,回頭囑咐:“到了官驿再下車,外面冷。”
相微滿擡眼望去,恰見他唇角噙着極淡的笑意,眸中星河萬千,竟比那驕陽更灼人眼目。
雖說如今春風尚寒,外面還有些雪,但畢竟回暖了,也不至于怕她冷罷……
一旁的段喬倒是搓了搓胳膊,神色一言難盡:“冷?都要入春了還冷?我看還是我的心最冷。”
倒也不用如此體貼入微罷?都這天了還怕她阿姊冷?她阿姊才沒那麼柔軟,當初可是能在夜晚跪守半宿還不服輸的人。
段喬又撇撇嘴:“方大人這話說的,倒像阿姊是琉璃盞裡養着的玉人兒……”說着她故意将手中的湯婆子貼在頰邊,小聲喃喃,“要我說啊,這二月風裡裹着的哪裡是寒氣?”
分明是熱氣,還絲絲甜甜的,要将她溺死。
聞言,相微滿轉頭笑她,将手中的湯婆子遞到她手中:“冷就把這個給你,把你的心捂熱些。”
官驿門口。
相微滿他們一入城便有人來報信,故而陸宿他們早早便等在了門口。
馬車停在官驿面前,方少骞扶着相微滿緩緩下車,相微滿鞋尖剛點地,便見玉色身影踏碎滿地琉璃光,朝她而來。
衆人心中本有些忐忑,但如今見當真是相微滿本人,提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默默都在心中松了口氣。
嚴惜君這幾日一直在此處,見到相微滿更是第一個上前,朝她溫潤笑笑:“好久不見。”
相微滿剛擡眼,倒是段喬率先驚歎:“诶?阿姊,這不是那日在客棧給你診脈的大夫麼?”
那日與花娘等人一同趕路,相微滿發熱便從外請大夫,恰好嚴惜君在附近行醫,便應了下來。
隻是那日帷幔落下,相微滿隻将一抹手腕露于帷幔之外,嚴惜君未得見其面,僅僅開了藥便走了。
聽見這聲音,相微滿顯然也想起了,她笑笑:“那還當真是有緣,不知公子名諱?”
聞言,嚴惜君愣怔在原地,原本溫潤的笑竟有了一絲裂痕:“你……”
見狀,相子席連忙上前解釋:“姩姩失憶了,從前的事記不得了,本還想回京時請嚴公子瞧瞧,如今倒是巧,在此便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