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來。”

卡哈爾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地響起，又像一道指引一般，牽引着被蒙着眼睛的米瑞莉亞不會被絆倒。

眼前覆了一層絲綢白布，米瑞莉亞閉上了眼睛，薄薄的一層布料壓在睫毛上，不輕不重卻很有分量感。

布料織得不是很密，但是一絲光亮也沒有透進來，讓人直覺這是很黑暗的地方。

踢到一點突起的地方，是個台階，台階很高，米瑞莉亞幹脆停住了腳步，順着一點溫熱的感覺把頭轉了過去。

“咻”的一陣風過來，卡哈爾停在了面前，他挨得很近，自顧自地呢喃：“怎麼停住了，不想走了嗎？”

“嗯，可以打開了嗎？”

米瑞莉亞在這種事情上一向具有半途而廢的工夫，因為剛剛已經走了十幾米，碰到個台階，就懶得繼續了。

周圍很安靜，安靜得吓人，但是米瑞莉亞竟然很喜歡這種感覺，這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也是因為在這種環境之中，某人身體的貼近也就更加地明顯。卡哈爾雙臂環着她的腰貼了上來，而米瑞莉亞卻沒有急着掙紮，這樣的接觸她并不是十分反感，至少比不可控的突如其來的觸碰要好得多。

而且他的懷抱很溫暖。

“離得還遠呢。”

今天他的聲音總是這樣，很輕。

米瑞莉亞啟唇，剛想問點什麼，就感覺身體一震，一瞬間之内換了個位置。

好像是站到了很高的地方，可以站的位置很小，這台子還有點顫顫巍巍的。眼前的布料順着鼻梁處一點一點地滑了下來，卡哈爾站在她的後面，慢慢地幫她整理着腦後的發絲。

“你生病了嗎？還是受傷了？”米瑞莉亞突然出聲，不過一轉頭，就被周圍的環境驚豔到了。卡哈爾好像是集中了所有的雷莫斯中好看的景色，站在米瑞莉亞的角度，可以看見漂亮又璀璨的星河，其中的星月光明亮麗，因為站在高處可以俯瞰地面，還有從松軟土地上拔地而起的參天松樹。

“你對雷莫斯倒是熟悉得多，”米瑞莉亞環視了一周，看到了很多自己都不認識的植物動物，“有好多我不知道的東西，不過這樣搭配起來，也很好看。”

“我沒有生病，你不喜歡我這樣？”卡哈爾眼睛睜圓了，以為自己這樣也不讨米瑞莉亞喜歡，一時氣餒，撇了撇嘴。

米瑞莉亞搖頭：“隻是你很少這樣，所以感覺有些奇怪。”

“我發覺之前太過步步緊逼，所以以後不會那樣了。以後，你不要這麼久都不來找我。”他自己都沒感覺到，他的語氣中有隐隐的委屈，好像在外面打架輸了的小狗狗回家向主人訴苦，“再也不要。”

因為最近事情太多，要不是跟阿斯坎待在一起，要不就是跟盧修斯待在一起，所以她并不覺得時間過了很久。聽到卡哈爾這樣難受的話語，心裡還驚了一驚，想着他怎麼突然好像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了。

身後的卡哈爾身體站得很直，像是正等着米瑞莉亞的宣判一般。

米瑞莉亞抓着他寬大的手掌掂了掂，“以後不會了。”

說完，她就放下了卡哈爾的手，腳輕輕地一點，就旋飛到了半空中，最後落在樹冠上的一小根枝木上。

卡哈爾怅然若失地想要去抓，卻半點沒有抓住，他跟着自己的心，下意識地跟到了米瑞莉亞身邊，隻在她身邊飄着。

“我很用心布置的，好看嗎？”

“很好看啊。”米瑞莉亞坐在枝桠上，漫不經心地扯了一片樹葉，放在嘴裡嘗了嘗，“鹹的。”

“實在是已經好久沒有回過家了，第一眼看到這些之前習以為常地東西，卻感覺到了陌生。”她有些疲憊地靠在了背後的樹幹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呢？”

卡哈爾陪在她身邊，默默地傾聽着，突然看見了她肩上隐隐約約的重擔。

過了一會兒，卡哈爾打了個響指，遠處便有一群螢火蟲起起伏伏地往這邊的樹枝飛過來，米瑞莉亞不明所以地擡了擡手想要阻止，卻被卡哈爾攔住了。

“不會傷害你的。”

米瑞莉亞住了手，又重新坐定。

“陪我好好地坐一坐，就當是回到了雷莫斯，怎麼樣？”

漫天的螢火蟲圍在了米瑞莉亞的身邊，亮得像是漆黑夜空中突然出現的一圈大排燈。

注意到米瑞莉亞眯着眼睛，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樣子時，手上的水晶黯淡了下來，緊接着的便是螢火蟲慢慢地散開了些許。

米瑞莉亞看他的動作，抿唇笑笑。

眼力見竟然莫名好了不少。

“開心一點了嗎？”

卡哈爾目光帶着期待，亮晶晶地看向她。

“哪有那麼快的，一點耐心也沒有嗎？”米瑞莉亞掌心托在了他的下巴，撫了兩下逗了逗。

卡哈爾依賴地在她的手心蹭了蹭，眼尾翹了上去，也許是更深露重，蜿蜒的上翹眼尾紋處氤氲了一絲水汽，還沾了點紅潤。

“好。”他呢喃，“如果能一輩子呆在這裡就好了。”

“怎麼？你倒是比我還想要回雷莫斯。”

“不是這點，”卡哈爾搖了搖頭，“外面除了盧修斯還有阿斯坎的虎視眈眈，我不想，不想把你拱手讓人。”

米瑞莉亞理解地颔首，雖是如此，但是如果他一直糾纏，也确實會讓她很頭疼。

“不過拱手讓人，确實不是你的作風。”

卡哈爾愣怔一瞬，彈起身子往前摸索了兩步路，真的像極了毛茸茸弓着身子上前的小狗，“那就是，你不覺得我與阿斯坎公平競争很煩啦。”

米瑞莉亞被他蹭得後仰，心裡面想着，難不成是她哪天不小心說漏嘴了心聲？卡哈爾是怎麼感覺出來她煩躁的。

“公平競争，你們要競争什麼？”

這一點倒是奇怪。

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好要競争的。

“喜歡你，我們都喜歡你，當然需要競争。”卡哈爾的腮側浮起了點羞澀的紅，好像是把“喜歡”兩個字說出來以後就紅起來的。

“可是……”

總覺得怪怪的，米瑞莉亞心裡有這種感覺，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喜歡不喜歡的，怎麼能算作競争？畢竟，如果兩個人喜歡一人的話，決定權不是在那一人的身上嗎？”

“好像也是。”卡哈爾贊同地點頭，隻是很明顯完全沒有聽進去。

兩人呆坐着沉默了一會兒，米瑞莉亞轉手看着天上銀河，運轉着其中的星輝明月，百無聊賴地仰頭看着上面。

卡哈爾則是一直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要是，我是黑暗神就好了。”

“你就是黑暗神。”米瑞莉亞眼神從上面慢慢地移了下來，認真地看着他，見他的目光偏轉在自己身側時，她上前一點，擺正了他的腦袋。

卡哈爾有點委屈地看她，目光顫抖着望向了她，“你會這樣想嗎？如果當時召喚出來，我即是神，你就不用這樣辛苦麻煩了。”

“我不會，”米瑞莉亞揪着他的嘴角強迫他笑起來，“怎麼想說起這些，事情既然塵埃落定，就不要想如果。”

米瑞莉亞的眼神堅定，卡哈爾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她從來不會想“如果”，做了就是做了，不成功也就不成功，另尋他法去就好了。

“可是我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