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先看到台簽上赫然寫着的名字,他怎樣也不會相信,辯論席上意氣風發的這人,跟現在教室裡那個連一下眼皮都懶得多擡的家夥長了同一張面孔。
他隻能根據場景和交鋒的激烈程度得出大緻的判斷,這是一場攻受雙方勢均力敵的辯論賽,包括主持人在内,所有參賽者全程使用英語。
具體辯論的内容是什麼,以他稀爛得隻能聽出幾個單詞的聽力水準,根本無法梳理出主旨。
但是僅僅有這些信息,就已經足以讓他明白遲航的用意:
遲航想讓自己為甄随“伸冤”,讓他以視頻為證,找到孫老師當面說明,作弊的事情與甄随無關。
這也即表明,這次月考的客觀題,甄随完全是憑自己的實力拿了滿分。
彭揚雖然早有這樣的懷疑,但是等到真正确認事實的一刻,還是不由得因吃驚了張大嘴,為此忘了提防沁入心脾的一股惡臭。
他本想趁住下午的大課間找孫老師面談,一下課就趕到了辦公室,可是足足等了20分鐘,依然不見孫老師出現。
甄随的事情雖然不小,但還不足以蓋過他對打球的渴望。
為了趕那本該死的習題集,他已經整整兩天沒碰過球了。
一看到甄随側卧在桌面上的姿态,彭揚就感到氣不打一處來,沒忍住上前調侃:“我以為你隻在打球的時候擅長裝弱,實在想不到,你在學習上也是深藏不露。”
甄随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不敢當,我沒那麼無聊。”
彭揚念着自己此前為這人奔走的事,并不打算跟平時一樣輕易放過,“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嫌棄我們太弱,不想讓我們望而生畏,才選了現在這麼個路數。”
“你想多了,我沒空裝,也懶得裝。沒什麼好說的了就回去,省得被我的晦氣沾上。”
“你這不是好好的,哪來的晦氣,我怎麼看不出來?”
至此,彭揚還未從甄随口中套出任何關于對方過去的訊息。
越是如此,彭揚就越無法放任自己在當下死心。
他忍住火氣,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波瀾,“我相信你,英語老師上節課說的那些話,肯定是被那些流言帶跑偏了,我初中的時候也轉過學,經曆過跟你現在差不多的情況,你其實不用太往心裡去,等等就過去了。”
彭揚一邊說着,開始擔心自己的口吻是否太過輕描淡寫,正還發着愁,因為不太确信,剛把音量放低,就發覺甄随已經看向了别處,焦點完全脫離了自己。
“甄随!”彭揚提高聲量,“我實在弄不懂,你現在究竟想怎樣?我們當中,除了個别人把那些閑言碎語當回事,真正有誰是給你下過絆子的?你就非得這麼瞧不起我們?”
質問的聲音剛剛出口,彭揚就開始暗暗懊悔。
他雖然跟甄随沒說過太多話,但是已經對甄随的個性深有領教,越是想現在這樣急于逼問,所得來的反應隻會是更加的無動于衷。
果不其然,話音才落,他就看見甄随已經有了起身要走的動勢。
彭揚有些發怔,他既不想腆着臉,将自己放低太過,又不想表現得太過強硬,尚在茫然的刹那,突然有人插入了他的視線,從他身前快步走過。
“學霸,你可算來了,老韓怎麼說,籃球賽還給不給辦了?”
他問得懇切,遲航卻隻是凝向側首,甚至吝于多分給他一線餘光
彭揚雖然早就習慣了被遲航無視,但是像現在這樣被當作空氣一樣對待,還是令他在一瞬間激發了火意:
“遲航,你弄清楚,我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願意被你拿捏,是因為敬你有你的本事,而不是真希望你仗着本事騎在我頭上。你有事要托付人幫忙,不管托付給誰,都應該好聲好氣地慢慢求,态度足夠好,才有可能被答應。之前仰着臉看人,我看不慣,但從來沒吭過聲,因為我那會兒覺得,咱們同學一場,球場上又是隊友,有忙得我幫,我能幫得上,該搭手就搭手,不應該計較太多。可是現在不行了——”
為了彰顯氣勢,彭揚将手重重撐在桌面上,“你讓我幫的這個忙,我突然發現,我幫不成,也沒必要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