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并沒有出界。
在快要出界前的一瞬,甄随奮力一撲,不惜整個人橫摔而出,将球撥到了接近罰球線的遲航手中。
所有人為之屏息。
遲航呼吸平穩,眼神平靜,看上去毫不意外的一記得分,陡然引起了場下的雷鳴。
反擊一氣呵成,雖然開端是荊澤自己的失誤,但至此已經不會再影響到荊澤的心态。
從這一節開始,場上節奏的主導權徹底發生轉換,移交到了三班——更确切地說,是甄随的手上。
荊澤很明顯察覺,自己的大腦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随同身體的動作一起,接下來的每一秒,他都完全沉浸在找尋進攻機會的狀态中,手起刀落,停不下來地加速、沖刺、起跳……
他甚至沒有聽到比賽結束的哨音,隻記得臨到最後,他的小腿突然抽搐了一下,等意識到可能抽筋了的時候,場邊烏泱泱地湧上了一群人,把他圍在了中央,他頭腦麻木,還沒來得及猜想,身體已被突來的失重感占據。
很久之後,他還記得,在這一刻,天空是從前和今後都未曾見到過的明媚,盡管是他已經領略過無數遍的熟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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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你啊。”雖然飄飄然了一晚上,荊澤還是沒有忘記在第二天早自習結束後找到甄随,袒露自己的佩服和感激。
“别說這些虛的。現在想想,我當時有點賣命過了頭,你該拿點實際的東西補償我。”
荊澤有些詫異甄随的回答,“你不是對什麼都不在乎嗎?我能補償你什麼?”
甄随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實際上,關于代表三班上場參加比賽的決定,他到現在也對自己感到費解。
“暫時弄個簡單的,中午請我吃飯。”
“行啊,還挺稀奇。”荊澤忍不住咋舌,“你想開了,不打算像之前那樣拗着了?”
甄随反問:“我之前拗什麼了?”
一時間,荊澤有很多話想說,但臨要走開前,他隻是發出了一聲不知所謂的歎息。
甄随覺得這天的氣氛跟平時很不一樣。盡管他大概猜得出原因,但是卻依然有點惶惑。
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敏感過了頭。如果放在前天,就算周圍人對他得态度有實打實的轉變,他也必定會視而不見。
動搖隻是暫時的,他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融入這個所謂的集體。
他不過是想從過去擅長的事情當中找到規劃未來的軌迹,即使當下依然混沌……
“甄随,甄随?”
耳邊的聲音漸漸變大,甄随覺得渾身上下被一股很重的力壓抑着,限制了他的意識,阻止他接近清醒。
忽而一縷刺目的光亮躍入眼簾,甄随才終于沒有令收攏意識的努力淪為惘然。
當他發覺四周的視線,特别是來自正前方的,仿佛有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才真正弄明白當前的處境。
這節是韓周的課,他甚至在上課前反複對自己低喃,前面的課已經睡夠了,隻要睜着眼撐過這節課就行。但很可惜,他的意志根本夠不上可靠,不論他如何強撐,來自慣性的怠惰俨若看不到盡頭的深淵,稍不留神,已然将他的所有注意吸納在内。
“老毛病了,我知道不好改。下回再要讓我撞見,從上早自習開始,你就給我在門口站着,長記性了?”
直到走進教室,甄随的目光中仍然恍惚未褪。
“你剛才……我什麼不把我叫醒?”
遲航專注看向課桌,筆尖在紙面上流暢劃走着,并沒有要停下來的迹象。
甄随本來以為自己的指責有點越界,現在卻不無怨憤地想着,反正遲航根本不會聽入耳中,哪怕他說得更過分些,大概也不會令遲航有些微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