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沉默了小片刻之後,遲航居然轉過頭來,開口的語氣頗為沉肅,“那好,那就還是跟之前一樣。”
甄随努力牽串斷了線的記憶,依然難解茫然,“你說清楚,跟什麼一樣?”
遲航偏過頭,顯然沒有要長叙的意思。甄随這一陣還摸不着頭腦,但很快,他就直接體悟到了遲航究竟要做什麼。
接下來的一節課,韓周開口還沒有三分鐘,他就打起了哈欠。遲航所說的“和之前一樣”,就是在他開始點頭啄米的時候,持續不斷地給他苦頭吃。
大概是因為事先有預知,甄随感覺,這次遲航下手的力度不算很重,就是一點點鈍痛,剛好能讓他察覺自己在犯困。
但無可奈何的是,現在他即使盡力想要跟上韓周的思路,因為腦中太過空蕩,根本激發不出跟進公式推導的動力源。
他隻能把“不要睡着”這四個字當作咒語一樣反複默念,但念的遍數越多,這點聲音的力量就越被削弱的厲害。
清醒還不到五分鐘,他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昏昏欲睡。
遲航的确貫徹了承諾,對他的狀态時刻保持警惕,他幾乎是一閉上眼,肘尖的鈍痛就即刻傳來。
雖然遲航已經比之前收斂許多,可是難保不會出現失誤——有一回拿捏偏了位置,觸到麻筋的一瞬間,甄随下意識說了句髒話,不一會兒,教室裡的視線又從四面八方掃掠過來。
甄随窘得額頭發紅,他根本不敢同任何人對視,尤其是講台上的那位。
“甄随,今天下午自習前來我辦公室一趟。”
話音一落,各方的目光都不乏摻有幸災樂禍的成分。甄随又懊惱又困惑,他根本沒必要自讨苦吃。
罪魁禍首就在身邊,卻似是有意火上澆油般的淡然,“你今天表現挺好的,老師不會批評你的。”
其實會不會被叫去辦公室,對甄随而言,根本不是多麼難堪的事,他隻是讨厭遲航的冷靜和平淡,“你看着辦,這事歸根結底是你惹來的。”
一直等到下課鈴響,遲航才對甄随的譴責作出回答,“你之前要荊澤請你吃飯,我也一塊兒去吧。”
甄随習慣了獨來獨往,讓荊澤請自己吃飯的話,本來就是搪塞的說法,他很詫異遲航會一直把這件事記到現在,“搞什麼,一下子整這麼高規格,早知道我就早點開始跟你們打籃球了。”
“你說的對,确實應該早點開始。”
很平常的語氣,聽不出任何耐人尋味的成分,但甄随卻懷疑,遲航是故意在一語雙關。
荊澤看到是兩個人來,表情先開始有點困惑,但很快又帶上了慣常的明朗,“也好,正好我也想請學霸來着,能一起最好。你們後面再接再厲,要是能闖到四強,我請全隊吃火鍋。”
關于荊澤的家境,甄随雖然從未特意打聽過,隻偶爾聽到過班裡人的議論,僅從每次上場都不重樣的球鞋來看,再怎樣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三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偶爾會聊到過去的事,甄随多數時候都含混其辭。遲航的話本就不多,即使荊澤從始至終都在努力營造氣氛,所得的結果也隻是吃力不讨好。
對面的兩個人像是串通好了,說什麼話都是點到即止,仿佛聊天是一件極費力氣的事。
但看在兩個人在球賽當中的功勞,助他拿下了原本希望渺茫的比賽,荊澤暗暗跟自己較了一股勁,要盡量保持心平氣和,就算有再多不爽,也要等到整個賽程結束再一塊兒讨還。
既然兩人都不肯配合閑聊,他也并不缺少從中挑撥離間的經驗。
荊澤雖然說的多,但也并不耽擱他吃的快,等嘴上終于閑下來,他便故作随意地微擡起頭,挪動了一下上身,對着兩人正中間問:
“說起來,老韓什麼時候收習題集啊?我還有兩節沒來得及補。”
甄随捏着筷子的手指明顯停頓了一下,遲航思索了一會兒,眼神有略許遲疑,“老師還沒說,我下午去問。”
荊澤暗自觀察兩人的表情,不肯放過哪怕極微毫的變化。
甄随臉色果然在短時内暗沉下來,“反正我下午都是要去的,我幫你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