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随納悶極了,礙于兩人此前的糾葛,他克制着不讓嘴角顯露不耐,“你當真的?”
遲航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即使甄随自認并不擅長察言觀色,這時也看得十分清楚。
他并不打算就此讓步:“你隻管逼我也沒用,之前我怎麼說的,現在還怎麼說。不會就是不會,我一不感興趣,二不打算跟人比較,我爛我自己的,不礙着你們上進,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甄随覺得自己說得夠清楚了。他确信遲航的糾纏僅止于小打小鬧,分心在上課的時候關注自己,已經是耐心所能達到的極限,再多餘的事,即使做了,也不過是迫于韓周的叮囑,隻要足夠強硬,他總會等到對方自甘讓步。
對此他極有把握,因為他有的是可用來拖延的時間。
見遲航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甄随已經笃定自己勝券在握,一隻手拽起書包,就要甩上肩頭,重量飛至半空,卻遲遲不見落下。
“你屬秤砣的?我走我的,關你什麼事了?”
甄随剛使上力氣去掙,遲航竟突然松了手,出于本能,甄随最先看顧的是以為将要落地的背包,完全忘了防備拿着手機的另一隻手。
他搶得及時,的确防住了書包墜地,但遲航随後的動作并沒能讓他緩解錯愕,“你搶我手機做什麼?”
“下午的時候韓老師給你家裡打過電話了,他說……要你從今天開始上晚自習。”
“他說了……我怎麼不知道?”遲航的話沒有任何依憑,甄随懷疑有撒謊的可能,但很快又被他掐斷了這種猜想。
他想象不出遲航撒謊的樣子,哪怕先一句話他已經聽出了可疑的停頓。
“你要是說真的,那我可就真不回了?”甄随故意将聲調揚起,他沒指望遲航會回應什麼,但遲航居然對他點了點頭。
甄随本來想插說兩句打趣的話,但肚子卻不适時地搶走了話音,發出咕噜噜的低鳴。
甄随并不為此而尴尬,正相反,借此他又多了可供調侃的話題:“這下好了,你不提早說,現在食堂都沒什麼可吃的了。我這會兒餓得連胳膊都擡不起,今晚上充其量也隻能趴着了。”
對于調侃的說法,甄随其實根本沒有太上心,遲航看向他的眼神卻格外認真,“出去還來得及,我請你。”
“這麼大方?”甄随察覺自己有一絲愧疚,在還未及弄清因何而起的時候,他已經将書包丢回了座位上,“我今天胃口可不小,你打算請我吃什麼?”
一如慣常,在聽到難招架的措辭後,遲航的對策隻有沉默。
大抵是因為的确無話可說,遲航一路走得極快,甄随感覺有好幾次,自己都将近要跑起來。
跟此前不同的是,這次換作是他跟在遲航身後,雖然走得急,因為免去了聊天,甄随反而能拿出更多的注意力用于觀察——
一中對校服的管理時緊時松,遲航是難得規規矩矩每天都穿來教室的人,今天也并不例外。
雖然隻有校服,甄随還是能從規整潔白的領口和袖口上對穿着者的行事風格給出推斷:完美、嚴苛、謹慎……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這些詞對甄随而言,都相當于無聊的近義詞,不論這個人取得了多麼優異的成績,在他以前的标準下,這樣的人都會被他劃入相處不來的範疇,甚至不客氣地說,哪怕隻是打個招呼,都會讓他有種負累感。
但他現在居然緊追在了這樣一個人身後,而且并無抗拒和厭煩的情緒相伴随。
遲航的選擇是一家裝點樸素的家常飯館。甄随并不是第一次來,可點的菜式他都很熟悉,他沒太經思索,開口就是自己在食堂常吃的蓋澆飯。
“你換點别的吧。”
對于突來的體貼,甄随其實頗覺詫異。隻是在未明含義之前,他已經習慣了拐繞開來,“我倒挺想點個複雜的,可後面還得上晚自習,你覺得……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