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随沒有要跑遠的打算,任彭揚持續朝他走近,他也依舊以不變的姿勢縮坐在原地。
“你怎麼回事,打個球還把你委屈上了?”
彭揚知道自己沒能控制好口吻,聽上去像是質問,按其他人的眼光來看,甄随這場比賽不可謂竭盡全力。
即便如此,彭揚也不想重演今天球場上的狀況。
他讨厭過分依靠一個人,包括他自己在内,他之所以喜歡籃球,正是因為被自己所喜歡球隊的團隊合作所打動,在真正面臨危機的時刻,所有人像是使用着同一顆心髒,默契無間。
如果有一個人存在感過強,掩蓋了其他所有人的努力,特别是這個人還自視甚高,從來拒絕跟團隊内的其他人溝通,這樣的隊伍不可能走得長久。
隻有一個人真正可靠,一旦不夠堅強,在某一刻猝然頹軟,整個團隊的凝聚力就會立刻被沖洩潰散。
就譬如眼前的甄随,明明以絕對壓倒性的表現帶領隊伍赢得了比賽,現在卻因為不知名的緣由,産生了一串匪夷所思的連鎖舉動,一個本來能夠用于鼓舞氣勢的機會,又一次淪入了無窮的揣測之中。
“你好歹說兩句,是身體真的不舒服,還是因為第四節前頭我說的那些話?”
彭揚刻意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不至于太關切,以防帶上憐憫的意味,但甄随的回應依然不達預期。
“如果是因為其他事,或者是更早之前我說的什麼混話,你大可以都講出來。我既然把你當朋友,就不可能讓你受憋屈,你聽着了?”
甄随似乎已經笃定了要将沉默貫徹到底。彭揚左右打量着,耐心已經消耗到了臨界點,他想到的下一步,是直接将人架起來逼到牆角,但這種想法僅在腦海中停留了刹那,他在潛意識裡已經默認甄随是需要自己提供庇護的對象,因而他做不到完全丢開不忍。
彭揚放棄了強硬手段,轉向思索更迂回的方式,然而還沒等他思索出結果,甄随突然從角落裡站直了身。
或許是因為站起得過快,甄随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恍惚——但這畢竟是向好的征兆,彭揚正要湊近去扶,甄随居然有餘力躲開他的動作。
彭揚雖然多少有一點莫名其妙,但他不想再作更進一步的解讀。甄随讓人覺得古怪的地方太多了,他現在已經習慣了維持耐心,克制着不去試探,幾乎都快成了本能。
他以為甄随會什麼話也不說,悶聲一路走到教室,他緊随其後,正專心追趕着,甄随的步子卻忽然停了下來,“彭揚,我還沒問過你,你怎麼看我這個人……抛開打球的事,你還會跟我做朋友嗎?”
這樣的開頭過分敞白,讓彭揚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他本來打算往簡單了想,但等他稍稍瞥見甄随的眼神,即刻有所覺察,這似乎不是能夠敷衍打發掉的情形。大抵是第一次,甄随來到這裡之後,想要對着誰剖白心事。
彭揚醞釀了一陣,原本想要再考慮得細緻些,又顧慮着甄随可能不耐煩,隻好在忐忑之中開了口:“第一印象的話,主要是拽,我見過拽的,但是從來沒見過拽到你這個份上的。”
甄随仔細回憶了自己當天的舉止,什麼細節也回憶不起來。
他記得那天就想着怎麼躲開其他人的視線,避免任何可能發生交談的機會。大概是态度過于決絕,才讓彭揚産生了以為自己故意充拽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