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這樣的憂慮,彭揚也十分清楚,這些最後都取決于甄随自己,他就算想要幹涉,不論怎樣去努力,主導最終走向的隻有且隻能是甄随本人。
眼下他隻能延續慣性,按着原本的周期催促所有人練習。大抵是因為思緒雜亂,這周的訓練,彭揚的很多指示聽上去都意圖不明。
終于有人克制不住埋怨:“帶隊的,咱們接下來要幹啥?該換換了吧,光上籃就已經練了半個小時了。”
彭揚後知後覺,“已經練了這麼久了嗎……那投籃吧。”
“不打對抗賽了?”
通常的訓練流程,是在練完基本功之後跑兩輪戰術,然後打對抗,有時候是1v1,有時候是3v3,趕上其他班訓練或者打野球,彭揚還會招呼到一起,試試能不能打個全場。
這天是周五,下午的課一結束,其他隊員都争先恐後地跑出教室,在跑去占場的路上,彭揚就已經開始走神,滿腦子各種想象雜亂交錯,甚至時不時冒出來教室門口的成績排名表,若隐若現地,他總覺得看到了甄随的名字排在自己上面。
越是有這樣的想法,彭揚就越覺得種種都不可理喻,弄得他像是會嫉妒别人成績的那種人。
為了擯除雜念,他故意把甄随叫出來1v1,結果連續三輪都是在一晃神間被對方趁了空,連中了三次空心球。
“你沒狀态就别硬撐了,該歇就歇着。”
換在平時,對于這樣的話,彭揚肯定會覺得有點傷面子,但是今天他卻沒有反駁半句。并不是因為他的體力已經耗盡,或是他當真不在意,而是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分辨,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到底是安慰還是貶損。
但實際上,甄随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有字面意思之外的考慮。
雖然彭揚沒有刻意的迹象,但上次比賽結束後的那句話,的确對甄随産生了不小的沖擊。直到聽見那句話,他才真正開始思考,關于尚不知落點的下一步,他究竟能做什麼。
籃球給了他重新振作的着力點,即使在某些所謂的成年人眼中,與學習沒有直接關系的興趣愛好都等同于玩物喪志。
為此,他不可能容許任何人輕視隊員的努力和投入——接下來的比賽,三班必須要赢。
“大家都過來,今天就到這兒了,明天不訓練,後天比賽的時候提前二十分鐘到,别來晚了。”
甄随代替彭揚宣布訓練結束,等所有人陸續将籃球收納入袋,天色已經接近全黑。
甄随的表情是一貫的愛答不理,彭揚跟遲航形成了無言的默契,一左一右地走在甄随身邊。
彭揚已經完全忘了周三晚是孫老師監堂,在他身邊的另外兩人,恰好都對晚自習按時到沒太大所謂。
三個人拖沓着步子,甄随覺得太沉悶,跟平常的氣氛很不一樣,忍不住轉身問:“你心裡不痛快,有事?”
甄随如果不開口,事情或許就這樣揭過了,現在問出來,彭揚更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彭揚沉默了一會兒,甄随不想讓無言泛濫,隻好自己找了解釋,“你别太認真了,管他是什麼比賽,該怎麼打就怎麼打。”
彭揚根本沒在想比賽的事,甄随這樣說了,他才頓時激起愧疚,“最近實在太麻煩你了,等這一陣忙活完了,你抽個空,我請你吃頓好的。”
既然彭揚拿他當朋友,這樣的事完全是天經地義,甄随有點耐不住火氣:“又不是餓死鬼轉世,欠你那一頓飯的事?”
說出這話的感覺很奇妙,就仿佛是長長舒了口氣,沒來由地,甄随覺得有什麼重量在心底卸除了,就像是翻過了一本書中他最讨厭的一個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