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夷對于西鹭擅自跑到冥界去投胎這事,确實氣憤,所以将她從冥界抓回的一路上,他給不出半點好臉色,語氣也不和善。
她說他的龍頭看起來十分兇悍,那也是被她逼的,若不如此,她怎能老老實實地放棄投胎。
來到昆侖墟,他守了七天七夜,總算等到她醒來。如今她的心髒已順利與肉身融合,魂魄也正慢慢與身體契合,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可一想到那天倘或自己沒來得及追上她,保不齊她已投胎轉世,他心裡格外不痛快。
若真如此,天大地大,如何能尋到她?
所以他依然端着一副嚴肅的樣子,是想讓她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往後可不興再擅作決定。
隻是沒料到,自己嚴肅的樣子看起來這般驚悚?
無夷并不想吓着她,遂盡量舒展眉頭,緊抿的嘴巴也努力松弛下來,使自己瞧着不至于兇神惡煞。
可西鹭眼裡的驚恐非但消失,甚至還睜大了眼,将他瞪着。
他卻不知,西鹭對他下意識的畏懼,是因她當初恰巧看見了太一的真容。
子悠一世的記憶恢複不久,太一剝離她的神力仿佛就在昨日,身體的劇痛記憶猶新。他的模樣也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除卻發色不同,與眼前的這張臉幾乎一模一樣。
面對一個執意要她徹底從世間消失,且力量強大到令她無力反抗的人,她怎麼可能不怕。
西鹭情知面前之人根本不是太一,可是她當下又沒辦法對他的模樣毫無芥蒂。她索性閉上眼,暫時眼不見為淨。
無夷見她突然緊閉雙眼,好似所見之人無法入眼,他無措地愣了愣,甚至下意識拿手抹了抹自己臉頰,懷疑臉上莫非有什麼不明的東西?
可他摸了半晌,也沒摸到異常之物。
他看了看依然閉着眼睛的西鹭,随即不發一語地起身,快步出了屋子。
他來到殿外,玄章剛與天帝派來的神官商榷完畢——關于通告三界天尊複活的事宜。
見無夷出來,他趕忙上前:“師父!”并将商榷的結果詳細說明。
無夷點點頭:“這事你把握就好。”
玄章發現他眉頭緊鎖,忽想到他方才是急匆匆從殿内走出來的,便順口詢問西鹭的情況。
“她醒了。”無夷簡短回道。
玄章聽言,不由松一口氣。
這幾天,師父不眠不休地守在她身旁,他可都看在眼裡。
倘若平時,師父即便一兩個月日夜不歇,他也不會為此焦慮。但師父先是重開九天,再抓緊造心。前幾日又火急火燎地追到冥界把西鹭抓回來,然後馬不停蹄地幫她融合魂魄。
短短十日,折損的神力少說也有八成。
雖說師父吸納龍角之後,恢複的神力比自己預估的要強大許多,一系列問題解決之後,都不至于危及性命。
但他正是虛弱之際,急需去往九天調養,卻為了幫她的魂魄盡早與肉身契合,這些天不曾合眼。他自然提心吊膽地看着,暫不敢回地府,就是擔心師父忽然撐不住。
玄章的臉上難得浮現笑意:“既然她已醒,師父接下來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可無夷眼下還有個更為嚴重的問題需要迫切解決,遂問:“你仔細看看我的臉,可能看見什麼不尋常之物?”
玄章納悶地将他的臉左右上下瞧了又瞧:兩隻眼睛、兩撇眉毛,一隻鼻子、一張嘴巴,沒什麼不尋常之物。
“你害怕嗎?”被無夷冷不防一問,玄章眼看着他的臉色陡然變得嚴肅,心裡頓時沒了底。
自己是該說害怕,還是說不害怕?
若說害怕,顯得師徒二人感情涼薄。
所說不怕,又有損師父無形的威嚴。
就在玄章糾結如何回答比較妥當時,無夷已從他眼底洩露的慌色得出了答案。
他了然地點點頭:“看來我這臉确實讓人害怕……”
玄章見他惆怅地長歎一口氣,視線不經意掠過前方的殿門,忽然想到:“難不成她害怕師父?”
無夷沒否則,并将方才屋裡發生的情況說與他。
玄章聽罷,揣道:“她從沒見過師父原本的樣子,許是今日乍一眼十分陌生,才會有所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