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狼獵食者的眼神再一次在陳舒杭腦海内浮現,耳邊,廣播适時地響起。
“工作,正确,懶惰,錯誤;順從,正确,反抗,錯誤;贖罪,正确,逃避,錯誤……”
陳舒杭的眼中,閃過一瞬的迷茫。
食堂的監控器上,紅燈在閃爍。
護士主播拿了餐,想坐到他身邊,看他出神,疑惑地問:“醫……405先生?”
……
醫者:「總之,我看到的就是這些,千萬不要碰餐盤裡的肉!」
「下班後的白羊我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或許是因為隻有我去了停屍間?」
忻淵擡眼,他感覺到醫生在有意略過自己是如何擊退白羊的情節。
沒關系,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醫者:「黑羊屍體頭上多出來的角也很奇怪,可能死前經曆了什麼變故。」
醫者:「你呢?打聽到什麼了嗎?」
寂雪:「設計公司,畫圖,建樓」
醫者:「羊圈市要造新樓了?好,那我明天多關注一下這方面的消息」
陳醫生沒能在忻淵的房間裡待太久,晚上九點,牧羊犬第一次過來查房,陳舒杭拒絕了忻淵的攙扶,說就隔壁一點點路,他可以自己回房間。
忻淵退而求其次,打字:「醫生,抱」
醫者:「???」
陳舒杭和忻淵對視,眼裡擴散的迷茫比中午還大。
他這位認識了一個月的朋友向來冷冰冰的,可耐不住生了一張太吸人眼球的臉。
尤其是那雙丹鳳眼,哪怕眸光裡不含任何情緒,看過來的時候,也很難讓人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陳舒杭歎了口氣,無視牧羊犬垮下的臉皮,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了下忻淵,一秒便分開。
忻淵成功抓住了這一秒的機會,摸到了陳醫生頭上初生的羊角。
*
忻淵今晚沒再扒在窗邊,慘叫聲照樣聽見了,羊死的位置肯定沒昨夜那麼近就是了。
昨夜景象産生的原因已經很明顯了,他沒必要為了觀察仔細再和牧羊犬近距離面對面一次。
就算要觀察,他可以……等離開了宿舍樓再觀察。
他在便簽紙背面寫了個計劃A大緻思路,計劃有點大膽,很多地方還沒得到證明,要再拖一拖。
至于未寫出來的計劃B,其實他在每個副本裡的計劃B都是一樣的。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安穩度日,苟到最後。
忻淵是個數據控,以一千次為基礎樣本計算,根據他本人通關過後得到的積分統計,數據證明通關方法越是極端、越是具有觀賞性,他拿到的積分數會越高。
舉個例子,上個副本裡他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拿了6600分,如果是另尋平穩的方法,積分絕對不會高于5000分。
單次的積分理論值上限是10000。
無限都市隻有一個人拿到過一次,不是忻淵。
正常情況下,他都是保B争A的,即便這回身邊多了個醫生也不例外。
他沒睡那張醫生躺過的單人床,在椅子上湊合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醒來,和陳醫生一起到洗浴間洗臉刷牙,坐班車去公司。
早點下樓,車上供他們選擇的位置多了,醫生拉着他選了個兩人并排的位置,縮在座位上開始玩手機。
寂雪:「?」
醫者:「我今天會小心的,盡量不讓自己再受傷」
寂雪:「好」
A号寫字樓到站,忻淵看見611站在公司門口等他。
工号409的男人早一班車子到站,他看上去昨晚睡了個好覺,神清氣爽,打足精神過來要繼續搭讪NPC,卻不料碰了鐵闆,611甩了個冷臉過去,隻顧着單方面和忻淵說話。
男人想起昨天忻淵和611站在一塊的場景,回過味來,兩人中間必定存着什麼貓膩,陰沉下臉獨身進了寫字樓。
開工前,忻淵盯着門邊,他數了進辦公室的人數,如果昨天辦公室裡人是滿的,那今天一定少了人。
這就是辭退嗎?
忻淵一點點複核着自己的猜測,中午用午餐時,他依舊隻拿了一個蘋果,倒掉了其它飯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幾個廚子在怨毒地拿眼刀紮他之餘,好像還往他頭頂看了兩眼。
今天的工作量增多了,忻淵也隻是在中午前堪堪完成,下午提交框一彈出他就交了文件開始打遊戲,沒想到還沒玩上一會兒,竟然有隻牧羊犬進了辦公室。
他點明了工号,要504404跟他走一趟。
611自然是擔心忻淵的,男人在一旁幸災樂禍。
忻淵沒做虧心事不怕狼敲門,跟着走了,牧羊犬帶他乘老闆的專用電梯上了頂樓,那裡在樓層示意圖中明确劃歸了是紅色區域,羊禁行。
牧羊犬專用的電梯裡沒有監控。
來喊人的牧羊犬把忻淵送到就走了,留他一個人站在紅絲絨地毯上,沉默地和空氣對峙。
寫字樓頂層這一整層隻有老闆一個人用,寬闊且浪費的程度能和忻淵在無限都市的家有得一拼,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走廊構成了一處閥限空間,給人的心理施加上不安定感。
洗浴間的難題他都熬過來了,這點不過是小意思。
忻淵順利找到了老闆辦公室的門,敲了兩下後安靜地等待回複。
“進。”
他推開了門。
看到辦公室裡面的樣子,忻淵警惕了起來。
裡面的空間比想象中小太多,小得像個雜物間,一張黑色辦公桌橫在中間,把地方分割為兩塊,分割線的裡面坐着他的老闆。
老闆是個肥胖的中年男子,狗項圈勒在粗紅的脖子間,他身上堆積的脂肪撐滿了将近一半的辦公空間,白襯衫上的扣子岌岌可危,一個人便把忻淵眼前的場景演繹得荒誕又滑稽。
忻淵打量了老闆兩眼,看向他身後。
他背後的牆壁上,挂着一把獵/槍。
獵/槍可以用來殺狼,也可以用來殺羊。
“是這樣的404,”這是個不太有架子的老闆,也有可能他的外形實在沒辦法支撐他端起架子,粗胖的手指甚至捏不起記事簿的紙頁,“我看你最近兩天的工作完成得都很快,有沒有興趣,多幹點活呀?”
最能幹活的苦力最先被刁難。
忻淵舉起了他的手機。
「請問您需要我做什麼?」
“最近市裡要建新樓,你也看到了,公司裡的大家夥都在忙這事兒,”老闆無奈放棄了記事簿,又開始翻手機,“進度太趕了,原來的室内總設計負責他又……唉,不提,404你能不能接個手?最好今天下班前就把原設計師的圖讀了,再改進一遍。”
忻淵想到了什麼:「設計負責要出外勤,去工地親自核對,我可以嗎?」
老闆一拍腦袋:“我怎麼忘了這茬……不行,來不及了,就你,你去,答應嗎?”
“幹完這活,升職還是加薪随你挑。”
說完,朝忻淵頭頂瞟了瞟。
「如果可以的話,我隻有一個請求。」
老闆急着推進建樓的事,求人辦事總是會變得格外好說話:“可以都可以,你說,唉404你看着太瘦了,是不是食堂的飯沒好好吃?明後天出外勤我帶你吃點好的……”
「我要辭職」
“什麼?!”老闆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他想站起來,但身體被桌子卡住了。
忻淵給自己的字體加了個粗。
「我要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