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咒人婚姻的?怪不得她在宮中諸事不順。
“千君,你出宮那日我便去找過你,國公夫人說你身子抱恙,不知道是哪兒不舒服?”
韓千君心道,我能吃能睡好得很,國公夫人又不蠢,就算自己的女兒将來沒人要,她也不會讓你進府。
小王爺顯然會錯了意,“我早說過,宮中的日子不适合你,呆久了容易傷身,近日我尋了一些藥材,風寒,頭疾,都能治......”
再這般糾纏上去,今日估計相不成人了,後果是國公夫人會吃人。
“不必勞煩王爺。”惹不起她躲得起,過了鬧市,下一個路口再上馬車也行,韓千君同鳴春使了個眼色,在她耳邊悄聲交代了待會兒碰頭的地方,偷偷把手撤回來,換上了鳴春的,再與她交換位置,挪到了馬車側門邊,輕輕推開門,卯着腰,悄無聲息地下了車。
身後的小王爺還在繼續叨叨,“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不必如此客氣,咱們還是像兒時那般相處......”
千君忍不住腹诽,要說同樣都是先皇的兒子,太上皇做了那麼多大事,為何你就不成氣候呢?腦子太簡單,十幾歲的大姑娘了,誰還願意同你牽牽小手過家家,沒聽過男女大防?生怕被他察覺,腳下不敢多停留,走了一段才發現她把畫像也一道順了下來,當下一手夾着畫像,一手提起裙擺,健步如風,速速遠離麻煩之地。
右側是一條胡同,穿過去拐幾個彎,便能回到前面的街道。
穿過暗巷,進入了一片開闊的天地,剛捋直了腰鑽出去,還沒走幾步便撞見了一位老熟人。
對方見到她也愣了愣,面色從震驚到懷疑,再漸漸地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嘲諷和興奮,“喲,我沒認錯吧,這不是貴妃娘娘嗎?”
韓千君恨不得翻白眼,國公夫人選日子怎就不看看黃曆,送走了一個麻煩,又來了個煞星。
遇上的人正是國公府的死對頭,莊妃的親妹妹,薛家二娘子。
薛二娘子今日同薛夫人出來選料子,在鋪子裡呆得無聊便自己出來逛,誰知會遇上韓千君。
半個月前便聽說她被陛下一頂轎子送回了韓家,心中不知多高興,為慶祝此喜訊,特意與家中姐妹開了宴席,還邀上了同薛家交好的幾戶人家的小娘子,好生聚了一場,一頓飯從頭到尾隻為嘲笑她,薛二娘子很想瞧瞧她是何等慘狀,奈何遲遲找不到機會,今日逮住了人,都不敢相信有如此好運,再想起上回在宮中自己對她下跪的情形,仿佛看到了天賜的報應,譏諷道:“瞧我這記性,韓三娘子已不是貴妃了,該稱棄婦才對,這活着走出宮的貴妃,我還是頭一次見,新鮮得緊。”
嘲諷的話韓千君聽多了,沒什麼攻擊性,本着不想生事的原則不願搭理她,奈何薛家二娘子卻死死堵在了她面前,不讓道。
韓千君涼涼地看着她。
薛韓兩家同樣都是京城裡的大戶,出身卻相差千裡,前者倒騰狗皮膏藥起家,後者乃百年書香門第,薛家上下無一不讨厭韓國公一家子的自視清高,薛二娘子也不例外,對她的冷眼嗤之以鼻,“都不是娘娘了,威風給誰看呢?國公府不是一向拿名聲做門面嗎,怎麼就留下了你一個污點,不怕淪為笑柄?”
笑你老母!
看來今日是避免不了一場血光之災,韓千君掃了一眼她身後的丫鬟,故作軟下語氣,“不瞞二娘子,往日的事我确實有些後悔,要不,二娘子先把人遣開,我給二娘子道個歉。”
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也有她韓千君認錯的一日,薛二娘子看着她頹敗的神色,‘噗嗤——’一聲,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韓千君沒理她,往身後的巷子裡退,手裡的畫像也放在了一側。
薛二娘子道她是見不得人,笑夠了,倒也把丫鬟都打發走了,大搖大擺地跟了進去,“好了,你道歉吧,我聽...啊,啊...”
韓千君沒等她說完,兩拳頭已狠狠地砸在了薛家二娘子的腹部,沒給她半點緩神的功夫,一把扯住了她的頭發。
打架這事,韓千君從小天賦異禀,不顧薛二娘子的痛呼,拽着人往巷子裡拖。
薛二娘子沒想到她都落到這般境地了,還敢打人,痛得彎起腰來,去護自己的小腹,頭發又被她拽住了,反應過來再不還手,自己就要被打死了,一面忍着痛抽手也去抓她頭發,一面痛罵,“韓千君,你竟然敢動手,你這個粗鄙的潑婦,難怪陛下要把你給廢了,你的廉恥禮儀喂狗了...啊,啊...”
“賤人敢爾!”韓千君順着她扯頭發的力道,把人壓在了巷子裡的磚牆上,旁的地方不打,專撕她的嘴。
宮中的妃子為何個個懼怕她,是因她不僅嘴上說,“賤人找死!”,她還真會動手。
薛二娘子的個頭比韓千君高一些,但力氣沒她的大,動作也不如她敏銳,一張臉要被撕爛了,想去抓韓千君的臉,頭發卻被她死死拽住,怎麼也夠不着,隻能狠狠地薅她頭,痛罵道:“你個潑婦,啊...我要去陛下那告你,讓你們韓家滿門陪葬.....”
韓千君一般不動手,一動手便會讓對方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這些年你們薛家告得少嗎?我韓家不也好好的活着。”
最好她今日就去告,皇帝正對自己的主動退出感激涕零,想着法子補償呢。
薛二娘子臉都被她掐麻了,嘴角嘗到了點點血腥,腦子終于清醒過來,想起了要搬救兵,“來人...嗚...”
韓千君撕扯着她的嘴,不讓她叫出聲,“喊破喉嚨也沒用,有本事惹是生非,就該想到要付出的代價,往後見了我,你最好繞道走,否則,見一次我打一次.....”
薛二娘子的慘叫聲,還是把人引過來了,不是薛家人,隻是個路過的。
薛二娘子先看到有人經過,顧不得去看對方的臉,猶如見到了救星,忙喚道:“快,快過來幫一把,把這潑婦拉開,打死她也成,後果我負。”
韓千君的頭發被薛二娘子拽住,正眼冒金星,擡不起頭,隻看到了半截衣擺,和一雙青色的布鞋,認出來了是位男子。
今日真不是個黃道吉日,但天底下沒有無利益的買賣,韓千君咬牙開價,“十兩......”
薛二娘子大驚,她怎如此不要臉,是她在打人!驚恐之下正欲競價,嘴角被韓千君狠狠一掐,疼得張不了嘴。
來人青色的衣擺在她的視線内漸漸放大,韓千君緊緊地盯着對方的鞋,這類布鞋,她隻在府上燒火婆子的腳上見到過,但不如這般幹淨,一時竟還有閑心好奇,他是怎麼做到走路一塵不染的。
正尋思他要是敢對自己動手,她保證立馬玷污了這雙鞋,對方突然開口道:“都松手。”
嗓音低沉清潤,看來是位年輕男子。
可他的話,沒有半點成效,兩個姑娘依舊扭成一團,薛二娘子痛得眼淚都出來了,“你先松!”
“你先松......”
對方沉默了片刻,許是看出來了不出手不行,道了一聲,“得罪了。”
話音剛落,韓千君便感覺到拽住她頭發的手一瞬松開,緊接着薛二娘子的怒罵聲傳來,“你揪住我幹什麼呢,打人的是她,你快放開我....”
薛二娘子被那人一個剪刀手擒住,動彈不得,韓千君終于能擡起頭,起身扒開臉上淩亂的發絲,滿意地看着薛二娘子被撕爛的嘴角。
帶着這身傷去告禦狀,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她嘴賤,以此也能殺雞儆猴,少嚼點自己的舌根。
薛二娘子一對一都吃了虧,更何況二對一,顧不得罵人了,敞開了嗓門哭喊道:“救命...”
此時不走還待何時,韓千君撿起地上的畫卷,便往外跑,逃時還不忘帶上自己的幫手,沒問對方願不願意,拖住他的衣袖,悶頭便往巷子裡竄。
活了十七年,韓千君曾無數次地慶幸自己有一個能吃能跑的體格,關鍵時刻從不會拖後腿。
身後徹底聽不見動靜聲了,韓千君才停下,一屁股坐在巷子内的柴堆裡,連連喘氣。
并非薛二娘子戰鬥力薄弱,打人不痛,而是她能忍,此時安靜下來,整個頭皮火燒火辣,不知道被那賤人薅去了多少頭發,得虧她頭大,發絲濃密,被薅亂的頭發此時豎立頭頂上,蓬松如同雞窩,倒也看不出少了。
被她拽過來的人體力也不錯,一直立在她前方,很安靜,一句話也沒說,想必還在等着她兌現承諾,付那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