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飾品店離開,項鍊還戴在黎聽的脖子上,剛剛最後她給文馨和洛敏挑選的禮物也是付嶼闊一起結的賬。
她摸了摸鎖骨前的小挂墜,“你怎麼送我項鍊?”
付嶼闊步伐緩慢地與她同行,聞言回首看她。
姑娘蒙了細細水霧的眼睛,看起來迷糊又不解。
見她這個反應,他确定了她剛剛的确是沒聽到SA對于項鍊寓意的解釋。
海岸線盡頭的日頭已經緩緩墜下,金燦燦的光暈籠罩萬物,橙光晚霞,色調溫柔。
付嶼闊看向天邊的落日,胡謅道:“獎勵你剛才在海灘沒亂跑。”
黎聽扭頭看他,像是要探尋出他有沒有撒謊。
很遺憾,她沒有看出他眼神中的一絲慌亂與閃躲。
付嶼闊垂眸睨她,終于受不了她一步三回頭的“審視”,扣住她的腦袋,将她的頭強勢扭回去,“看路,摔跤磕掉門牙變醜了别哭鼻子。”
腦袋被掌控住,黎聽轉不了頭。
無奈,隻能在他的控制下,僵着脖子往前走,努嘴嘟囔,“你也就欺負欺負我!”
付嶼闊推着她往前走,輕聲笑道:“欺負欺負你就夠了。”
兩人拌着嘴回到了别墅,走到院門前,付嶼闊才松開了扣住黎聽頭的手,一前一後進了門。
大家在準備晚餐,院子裡擺起長桌與酒塔,看樣子今晚是要在院子裡吃。
角落景觀花架下,胡越幾人坐在那聊天,瞧見付嶼闊和黎聽回來,胡越先叫了付嶼闊一聲。
“見個熟人,你認識的!”
付嶼闊的腳步停在院子中央,循聲看過去。
燈影綽綽的花架下,幾個男生坐在一起抽煙,緊挨着胡越坐的是一個這幾天從沒露過臉的面孔。
金絲眼鏡,襯衣西褲,氣質絕佳,卻有種濃厚斯文敗類的氣息。
趙觀南先笑起來,“阿闊。”
黎聽走在前,聞聲也朝那邊看過去。
趙觀南原本隻看見了付嶼闊,直到黎聽停下腳步,他才發現她。
神色微頓,對她微微一笑。
付嶼闊沒回應,隻下意識地看向黎聽的方向。
胡越神經大條慣了,卻在這一刻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機敏地看了看趙觀南,又看了看黎聽。
付嶼闊視線淡淡掃過趙觀南,對黎聽道:“進去,雲甯好像在叫你。”
黎聽的腳步定在原地,聽見這一聲才恍然回神,低低應了聲,往屋内走去。
看着黎聽進了門,付嶼闊才看眼花架的方向走了過去。
雲甯正趴在中島台上和幾個在廚房中忙活的同伴聊天,看見黎聽進來,急忙湊過去,壞笑道:“和付嶼闊去哪啦?”
雲甯已經聽不進任何辯解了,她認定付嶼闊就是要追黎聽。
黎聽神思還有些飄忽,聽見這一聲回過神,笑了下,“海邊,他去沖浪,我剛好去逛逛。”
雲甯點點頭,接過清洗水果的人從水池後遞來的果盤,摘顆葡萄丢進嘴裡,又喂給黎聽一顆。
“亨廷頓的海灘落日好看吧?”
黎聽吃掉雲甯遞來的葡萄,笑着點頭,“嗯。”
“哎?剛剛過來的那個人,是誰啊?胡越和林哲好像都認識。”廚房裡有人想起剛剛在他們抵達别墅後不久,就登門的男人。
雲甯又吃了顆葡萄,“趙觀南,卓林長公子。”
提問的人滿臉震驚,“就是他呀!他老婆好像是天元最小的女兒溫予甯吧?本人和照片上不像哎!更帥一點呢!”
雲甯點頭說是。
小團體瞬間嗑了起來,“聽說他兩家聯姻的時候,我們還說多少年沒見咱這圈子裡出過這麼般配的聯姻了。”
樣貌家世,哪哪都配。
“還是年齡差!反正我對年上男完全沒抵抗力。”
趙觀南和溫予甯相差八歲,溫予甯大學剛畢業時,兩人就結了婚。
女生們聊八卦是最起勁的時候,又有人盤算起他們這堆人的家底。
“付嶼闊家的宇隆,這會兒又來個卓林,就差天元和明遠,咱們這兒就集齊四大了。”
陵州商業四巨子在全國都享有盛名,雖然明遠幾年前就落敗了,但曆史地位依舊不可撼動。
幾人“哈哈”一笑,說是能“召喚神龍”。
雲甯将果盤中的水果分出了一部分,要給外面聊天的人送過去,黎聽繼續留在客廳,心不在焉地和在廚房中忙碌的幾個女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不一會兒,雲甯從屋外進來,“你們有沒有看見胡越的打火機?他們點煙找不着打火機了。”
幾人回不知道,讓她去沙發那邊找找。
雲甯在沙發上翻了翻,沒看見打火機的蹤影,打算去台球室裡再找找,一擡頭輕“嗤”一聲,“拉到,用不着了。”
黎聽聞言轉頭看過去。
客廳的巨幅玻璃窗正對院中的花架回廊,幾人坐在花架下的小石桌旁。
胡越實在沒耐心等雲甯找來打火機,端起茶盞下作溫壺用的提香蠟燭,湊到煙頭上,點燃了。
忽閃的星火亮起,他轉手将蠟燭遞給身邊的人。
黎聽的目光順着蠟燭遞過去的方向挪動,花霧簇擁,将付嶼闊的身影遮住大半,他微微偏頭,唇間銜住的煙和他的臉一同出現在視線中。
他沒接過蠟燭,隻偏頭就着胡越遞蠟燭的動作點燃了嘴上的煙。
吸了一口後,兩指夾着,将煙從唇上拿了下來。
煙圈吐出,薄霧朦眼,他掀眸,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黎聽的目光。
黎聽看着他,大腦有幾秒沒有任何思緒,空茫茫一片。
他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熟練的點煙、吐煙圈,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胡越也挺驚訝,付嶼闊早就戒煙了,這幾年凡是他們抽煙的場所,他是連進都不會進去的。
但剛剛散煙,他不僅接了,居然還抽了。
“你怎麼回事兒,不是戒了,最近有想不開的事兒了?”
付嶼闊垂下眸子,錯開與黎聽的對視,沒回話。
趙觀南夾着煙嘴,抽完最後一口,将煙頭擰滅在煙灰缸裡,也看見了客廳玻璃窗後的黎聽。
轉頭看了付嶼闊一眼,“畢業後什麼打算,回國嗎?”
付嶼闊籠一口煙霧,半晌後才緩緩吐出,“還不知道。”
胡越打算繼續給趙觀南點煙,後者擺擺手,笑說隻能抽一支,家裡管得緊。
胡越想起溫予甯那爆炸小辣椒,了然地笑着點了點頭。
屋裡有人叫林哲和胡越進去幫忙,兩人應了聲,招呼趙觀南先坐會兒。
趙觀南點頭,“你們忙。”
直到胡越和林哲走遠,他才轉頭看向身旁的付嶼闊,“你出國那會兒伯父伯母不是打算把你和小聽一起送來加州的嗎?她為什麼沒一起過來?”
說到這,他看了眼客廳裡的黎聽。
她已經收回視線,和身邊的同伴說起了話。
“怎麼了?你倆鬧情緒了?”
聽着身邊的人語調沉緩地問起黎聽的現狀,付嶼闊有種莫名的煩躁,擰眉看向别處,“沒有。”
說完,卻又轉頭看過來,反譏道:“你和溫予甯過明白了嗎?管這麼多?”
趙觀南笑了兩聲,認可似地點了兩下頭,“是還沒太明白,這丫頭還是沒長大一樣。”
兩人算不得正兒八經的利益聯姻,有婚約前提的青梅竹馬,還是有感情基礎的。
聽他這看似不滿,實則暗藏寵溺的語氣,付嶼闊更煩了,睨他一眼,“你倆挺放得開,還顧及什麼長沒長大?”
趙觀南無奈一笑,“不是,你有完沒完了?牆角給你聽去了,你倒還怪起我來了?”
付嶼闊瞧他一眼,沒說話。
高三畢業那年的暑期旅行,他和黎聽一起聽到的那起陽台情事,主角就是他倆。
鬼知道在聽到他們叫出彼此名字的那一刻,他有多震驚。
雖然那天的最後,他也沒正人君子到哪去,但答應黎聽邀約的那一刻,他其實是堅信他會和她有未來的。
想到這,胸腔中鼓脹的躁意更甚。
趙觀南看出了他情緒不佳,笑了聲:“哪有兩個人在一起不鬧脾氣的,女孩子,隻要你用心哄,就沒有哄不好的。”
他還是以為兩人是鬧矛盾了,隻是不明白究竟是什麼矛盾能讓他們一别六年都沒有和好。
付嶼闊擡手吸煙,尼古丁苦澀的味道侵襲味蕾,熏蒸得眼眶發澀,半晌後,像是委屈又像是早已釋然。
“他喜歡的人又不是我,我哄了有什麼用?”
趙觀南訝然,“那你知道是誰?”
付嶼闊停頓片刻,許久之後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譏諷一笑,眸光淩然,轉頭看過去。
“趙觀南,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最沒資格問起黎聽現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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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在小院裡吃的BBQ,黎聽和雲甯坐在一起,全程沒什麼食欲,對雲甯一次次遞來的食物提不起任何興趣。
雲甯當她不想吃肉類,便招呼着遠處的人拿點蔬菜過來。
但黎聽依舊搖搖頭,表示不想吃。
雲甯擔心壞了,“黎聽,你是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黎聽寬慰一笑,搖搖頭,“沒有,下午果汁喝多了,還不太餓。”
雲甯将信将疑,但還是叮囑她,“那待會兒你想吃什麼和我說。”
她點頭應好。
付嶼闊坐在長桌的斜對面,看着黎聽興緻寥寥地拿着一支空簽戳桌邊台布。
趙觀南正被幾個男生拉着說話。
他看一眼人群簇擁中的人,拿起了手機。
黎聽在發呆,手中木簽在鋁箔紙鋪蓋的桌面邊緣一下下戳着。
密密麻麻的小孔相連拼組,形成一個小小的“付”字。
回過神的一瞬間,她急忙在這一片小孔上重重劃下一道印記,破壞掉原有軌迹。
放在桌邊的手機忽然在此時震動了兩下。
她偏頭看過去,放下手中木簽,将手機拿了起來。
是付嶼闊發來的信息。
「再戳桌子要壞了。」
明知道他是在逗她,可她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從手機上擡起頭,看向斜對面的人。
他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一般,也擡頭看過來。
目光短暫接觸後,黎聽先低下了頭,敲擊鍵盤給他回複:「那就壞掉好了。」
掌心的手機震動一下,付嶼闊低頭看了眼,而後勾唇笑了下。
胡越吆喝着喝酒,瞧見他嘴角的笑意,想湊過來看看,“看什麼呢,這麼好笑?”
付嶼闊摁熄手機屏,沒給他看。
他“切”一聲,“稀罕,小氣樣兒!”
吃到一半,黎聽中途離了席,她和雲甯說自己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雲甯連忙應好,讓她如果真的不舒服不要撐着,一定要告訴她。
黎聽點頭回好,起身離開了。
胡越看着黎聽進了屋裡,看一眼不遠處的趙觀南,湊到付嶼闊身邊,低聲問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付嶼闊目光跟随着黎聽離開的方向,看着她上了樓梯,才收回視線,“什麼是不是真的?”
“明遠和卓林的事兒啊,傳得多兇啊,我不信你不知道。”
當年明遠和卓林算是拜把子的交情,都說要不是卓林早與天元有婚約,和趙觀南結婚的應該就是黎聽了。
但令人咂舌的是,明遠落敗後,大部分股權居然轉移到了卓林旗下,明遠原先的許多老股東還出現在了卓林的股東大會。
其中細則實在令人遐想無限,雖然沒人把心中猜想說出來,但茶餘飯後談起這事兒時,臉上都會帶點兒意味深長的神情。
付嶼闊默了片刻。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但終歸隻是圈内猜想,實情根本無從考據。
黎聽的父親已經去世了。
吃飯前,在花架下的最後談話,是他以警告口吻對趙觀南說:“你最好保證卓林和明遠的破産沒有任何關系,也最好是真的徹底脫離了趙家。”
趙觀南驚訝于,那個青稚的少年已經慢慢長成具有威脅力的男人,也明白他的确有将這些威脅付之行動的底氣。
他眯眸笑得坦蕩,“阿闊,你知道的,兩年前我就脫離卓林了,趙家的事與我無關,你可不能牽連無辜。”
兩年前,卓林唯一繼承人宣布脫離總部,自立門戶,是震驚整個陵州商圈的大新聞。
但無人知曉其中原因。
趙觀南看着他,又笑起來,“可你剛剛說,小聽喜歡的不是你,你又何必為她顧及這麼多呢?”
商人重利,是自古以來的規則。
感情至上,必為敗寇。
付嶼闊當時看向在屋裡和雲甯聊天的黎聽,嘴角漾起的淺淺笑意,恬靜又美好。
他答:“不重要。”
許久後,他收回視線,看向趙觀南,“我隻要她開心。”
她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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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聽回到房間,緊繃卻又頹然的神經在隻有她一個人的空間裡驟然放松。
她倒在床上,看着天花闆發呆,脖頸處多出來的異物感,讓她想起了自己還戴着付嶼闊下午給她買的項鍊。
伸手摸索到頸後的鎖扣,轉到身前,兩手配合着解開,而後舉到眼前。
镂空圈孔設計的吊墜,鑲滿碎鑽,中央懸立一顆綠寶石,設計很有巧思,輕微的晃動都能讓那顆寶石跟随着輕顫。
此類設計師品牌大多為了宣傳都會給産品定個寓意,她拿出手機,想查查看這款項鍊的寓意是什麼。
剛解開鎖屏,付嶼闊的電話忽然打了過來。
她愣愣看向屏幕中央的名字,任由鈴聲響了好久,才接了起來。
聽筒内有風聲傳過來,兩秒的靜默後,她聽見了他的聲音。
他問:“休息了嗎?”
她“嗯?”了一聲,“還沒有,怎麼了?”
“要不要出去看煙花?”
黎聽“哈?”了聲,以為他在開玩笑,“看煙花?!”
電話裡的風聲減小,他像是走進了屋子裡,“嗯,LA今晚有個煙花表演。”
樓下的院子裡傳來大夥兒的哄笑聲,她輕輕搖了搖頭,“他們在院子裡,我們怎麼出去?”
那也太明顯了。
聽筒内平緩的腳步聲停止,他道:“開門。”
黎聽還沒搞清楚情況,“哈?”
付嶼闊耐心重複,“開門,我在你房間門外。”
黎聽看着天花闆,快速眨了兩下眼睛,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看着緊閉的房門,又是兩秒地停頓。
回過神後,舉着手機“啪嗒啪嗒”跑到門邊,打開了門。
付嶼闊站在門口,手機貼在耳邊,看着她。
“要和我去看煙花嗎?”
聽筒内的聲音與面前人的口型完全重合,黎聽笑了起來,“那要怎麼偷偷出門?”
付嶼闊彎唇看她,将手機從耳邊拿下,挂斷了通話,看向陽台,“還記得前天晚上嗎?”
黎聽沒聽明白。
就聽他繼續道:“複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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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嶼闊說的複刻一遍,是指從她這邊翻圍牆去他的那邊。
黎聽今天穿的裙子,腳上還是拖鞋,比上次穿睡衣時還不方便,聽聞後急忙擺手,“不行,我翻不過去。”
上回是萬不得已,今天她才不要。
于是協商道:“要不,你翻過去,我從樓下出去也行。”
付嶼闊垂眸看她,“這會兒不擔心被發現了?”
來這幾天,盡忙着藏着掖着他倆的關系了。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還是擔心的。
付嶼闊輕笑一聲,在面前的姑娘扭捏着猶豫之際,直接單手将人托抱了起來。
重心忽然離地,黎聽驚呼一聲,急忙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你幹嘛呀?”
付嶼闊看她一眼,另一隻手将她腳上搖搖欲墜的拖鞋拿下來,直接邁腿跨過了矮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