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澄境似是想起什麼,追加一句:“多練練八段錦。”
李慕兒本想再禮儀性的答應一聲,但回過頭,那原本已到嗓子邊的字眼便被那人目不轉睛、沉迷于知識中的畫面給直接退了回去。
隻瞄了一眼,她就連忙收回了目光,繼續朝自己的房間“沖”去,一邊悄聲吐槽:“唉,什麼‘奇’人啊這是……”
正想在檐下席地而坐,卻忽然聽到有人喊:“邢師兄,百日齋戒可算完滿了啊。”
循聲望去,就見一群人有說有笑地從連接洞明舫和隐元亭的那道門裡走出,最前面的那位昂首闊步,徑奔君澄境的房間:“境師兄,别來無恙啊?”
一聽見動靜,受訪者便打開房門,準備“迎接”。
“呵,阿境呐,又是幾月不見,你的臉,似乎更加修長了。”
隻是無意接收到了幾個特别清晰的關鍵詞,對面廊下的李慕兒就差點因此憋出内傷。
系統卻是毫無顧慮,笑得放肆:“哈哈哈哈——哎喲喂,這誰啊這是,除了你以外還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和他這麼說話,太爽了吧!”
同時,其他弟子似有意無意地開始向那兩人聚攏,以聊天為“掩護”,實則都是一些準備看戲的“吃瓜群衆”。
君澄境微笑着,欣然接受了這番可謂意料之中的“誇獎”,雲淡風輕,不驕不躁地回禮道:“又經百日,邢師弟的天庭似愈加飽滿,愈顯福祿有餘之象,看來是離得道又更近一步了。”
邢天起倒吸一口涼氣,無意識地撫了下自己微凸的額頭。聽着一簇簇失控的笑在四周響起,最終徹底爆發,連成一片,他的嘴角如觸電般抽動了幾下,“君離弦!你、你——我還口下留情了呢!”
君澄境輕快地挑了下眉,搖搖頭,“同門兄弟,彼此褒獎,何必留情?”
接着,又聽人群中不知是誰“笑不成聲”道:“古有蘇子瞻與蘇小妹,今有君師兄和邢師兄,昔日佳話與眼前事相連,簡直妙哉、妙哉——”
兩位師兄同時斜眼一瞟,那人的語音戛然而止,但還是斷不了那早已脫離意識掌控的笑聲。
君澄境無奈輕笑:“我們和古人比,簡直雲泥之異,隻好取笑罷了。”
邢天起疲憊地揚了揚手,“史書中是不是真有蘇小妹這個人還沒定呢,你們這兩個師兄可是活生生站這兒呢,這好比的?行了行了,說正事!阿境,此次百日齋戒已圓滿,醫館該交由我們經營了吧。”
君澄境似故意找茬:“宗門規矩,針藥為主,靈治為輔,隐元亭從不獨自掌事,邢師弟何出此言。”
看着他那副“挑事”的嘴臉,邢天起了然一笑,“哼,這話本是失口,可你既然這麼說,那我便要争一下了。規矩當然得遵守啊,但這‘輔’,占的到底是四還是二,可沒定死呢。”
周圍師兄弟早已讀懂了其中的潛台詞,話音落下,随着某處一個響指,就有人去搬來了桌椅,擺好了棋盤,即請二位師兄上座。
李慕兒站在在人群後方,并不想輕舉妄動。雖然這是她來到曲澤後,見這個院子最有生氣的一天,這出戲也似乎有點意思,奈何身旁卻沒一個可算熟悉的人,她就怕引起注意被問身份,又得獨自解釋,徒增麻煩。
正想着還是不湊這熱鬧了,翠墨卻忽然出現在身側:“慕兒姐,你不看啦?他倆對弈可精采的,每次我們都看得出神呢。”
李慕兒便任由她拉着自己,從外圍擠進了整個“觀戰隊列”的第二層。“你們粿子還沒做完的吧?”
“沒呢,這不突然有人進來說兩位師兄開局了,我們趕緊就洗好手沖過來了。畢竟他倆對陣,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這麼誇張嗎……”翠墨這番話并沒有增添李慕兒對這場對弈的熱情,反倒是觸動了她那“閑置”已久的八卦心,導緻思維又偏離了“尋常道路”,就那兩位棋手的關系,不禁浮想聯翩。“他倆以前就這麼對着來嗎?“
“嗯。”翠墨心不在焉地應道,“其實每次都是邢師兄先挑起‘争鬥’的,自從相識以來,就執着于要和境師兄比個高低。可無論醫理,還是臨證,又或靈力修為、琴棋書畫,他都沒有勝過,而境師兄每次都是一副無欲無求、雲淡風輕的模樣,就更使他惱火了,所以兩人當了快二十年對頭,至今不曾緩和。”
“……不服一個人,想要勝過他,到頭來卻還是方方面面都不如他,唉,這确實搞不好就會變成惡性循環……”李慕兒自言自語,低聲嘟哝,又因自己随口一說的問題竟得翠墨如此毫無顧忌、詳細的回答,莫名有些心虛。
一番“揭短”過後,她這罪魁禍首已無話可說,可翠墨卻似因此從棋局中回過了神,像是說起勁兒了:“以前還可以說是玩鬧地比試,後來就愈發認真了,也有幾分是因為陳師姐,”她隐秘地用手指指向“觀衆席”的最前排,“那位穿着紫蘇藥袍的便是。”
順着提示看去,李慕兒的目光直接就鎖定了一位身着白色長裙的女子,面容姣好,端莊優雅,使她心裡頓時發出一陣感慨,“唉,對我來說,這才是真的‘屬于另一個世界的人’吧……”
翠墨繼續說道:“她心悅境師兄,而境師兄,這幾天你也看到了,對誰都是一個樣,但放在這上面,就可謂冷淡了。邢師兄喜歡陳師姐,就看不慣境師兄對她‘愛搭不理’,唉,但凡境師兄陳師姐有點情意,對她上點心,他倆也不至于像如今這樣,一言都‘不合’。”
李慕兒心情複雜,關于這類“故事”,她習慣性地有了聽下去的欲望,可偏偏是在這種境況下,就莫名覺得自己是聽到什麼不該知道的東西,竟産生了想要逃離這“是非之地”的沖動,“翠墨,我錯了,我就不該問。這種事,你怎麼能和我說的這麼詳細呢?”
“我又不是跟誰都說,隻是明白你并非多事的人嘛。”
不,我是……
見她的神情透上了幾分不以為然,翠墨笑笑,可算說了實話:“再說,你都在這兒住下了,和宗門裡各人相處,有些情況還是先行了解比較好,以免……‘犯忌’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