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岌薪直接被她這利嘴伶牙一番話?得啞口無言,愣在當場。
待绫馨說完,爾爾轉頭瞅他,眉眼間現出幾分質疑,“哥,我怎麼卻覺着你話裡有話呢?餓鬼惡鬼,你暗戳戳的意思,這傳說也有它的道理?”
話音落下,蔣岌薪蓦地“回神”,破除了石化狀态,揚起嘴角看向爾爾,随後擡手一巴掌搭在了他的肩頭:“唉呀!難得你這小子心思如此細膩靈巧,今兒個竟是當了次我的解語花~”
見他眉飛色舞那樣兒,爾爾無語地撇開目光,同時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大手提起、扔了。“那麼你認為它的‘道理’是?”
蔣岌薪聳肩歪頭,戲谑地笑道:“沒準你們甯熠哥背地裡真是個魔鬼呢。像故事裡說的那樣,取人神魂煉丹,奪精毀舍于無形——呢?”他怪裡怪氣地說着,配合上突然變換的神情,自以為有效地加重了其間的驚悚意境。
但孩子們卻,絲毫無感。绫馨半眯着眼看他,抿着嘴,似有千言萬語,卻無法将其轉化成像樣的字句。
“與其相信這玄乎的故事主角兒是你,我還更願相信明天的太陽能從西邊出來。”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的,爾爾說着這話,一邊摳了摳鼻子。
竹竿緊接着道:“就算真是你吧,那可不是随便一個人都能入你的藥方的,”他擺出一副毋庸置疑、不可置否的模樣,攤了下手,“須如那等人中之渣,才能有這榮幸不是?”
話說到這,小燕等人的目光随他一起,鄭重而嚴肅地盯住了蔣岌薪。正色後,竹竿繼續道:“哥,倘若那人當真是你,我們也就是這麼想。咱隻相信自己眼中心中的你,不愛管也不需管别人說的啥。對,就是這麼無理,就是這麼愚頑執拗,但照你說過的,人隻會信任自身見識所及的東西,那我們這樣,也是情有可原,無可厚非。”
“甯熠哥,你放心,我們永遠相信你。”小燕眼中含着難以言表的情感,異常認真地補充道。
見此,蔣岌薪無奈地輕歎一聲,搖了搖頭,本還想裝上無所謂的樣子,但最終表情卻很誠實,浮現出了幾分源自心底的感慨。“……啊,那可好哇~花這多年工夫拐來一群小跟班兒,真值當哈。嗳呀,想起那天,官衙的人找上門,要不是你們拉着自家裡所有說得算的人來為我作保,恐怕我此時都已經逛遍整個監牢了。”
“啥呀,監牢還可以逛的嗎,”爾爾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想笑,卻又不知該怎麼笑,“哥,别亂說話,筠兒在嘞。”
聽見有人提到自己,小小孩下意識看向聲源:“嗯?”
“沒你事兒。”小燕直接動手将他的頭轉了回去。那精緻小寶便乖巧地低頭,繼續用手帕擦起自己黏糊糊的雙手。
绫馨用手肘碰了一下爾爾,不耐煩地說道:“剛還是他的‘解語花’呢,你下次開竅能不能開得久一點,别這麼快又塞回去了。你第一天認識他嗎,混說的笑話你也當真。你甯熠哥是那種能老實被關着的人嗎,即便這事兒真是他做的,他也不可能乖乖在監牢待着,何況這明明是被人造謠冤枉了。”
竹竿搖搖頭,神情似笑似怒,“既然都能在裡頭逛了,那怎麼不逃出來,是懶得再被緝捕一次嗎?——不了不了,你又沒進去,不興有這種假設。嗐……反正啊,就算當這故事是真的,我也隻是憂心你吃壞肚子。”
“對啊對啊,”爾爾煞有介事地附議,“雖說是為民除害,但也不能将自己的身體置之不顧啊。”
蔣岌薪聳肩攤手,哼笑道:“我把人煉了丹,就定要自己吃了嗎?”
“夠啦夠啦你們!都沒好話可說了?”見他言猶未盡的樣子,小燕提高聲調嗔怪道,“聊得像模像樣的,這般荒唐無倫之事,竟也作得真了。”
其他夥伴皆老老實實地看向她,眼神仿佛是在保證自己再不亂來了。爾爾讨好似的笑道:“诶喲,就是日常胡鬧,陪甯熠哥發發癫,好疏散疏散各自心裡的郁氣嘛~不說了,不說了。”
“哎呀燕子,”蔣岌薪無所謂地擺擺手,“這就是一個跟我們沒有半點幹系的笑話,既無半點幹系,當下又沒别人,那還有何需要避諱的,難得幾句胡言,就能讓我真進去了不成?嚯,要是這樣,我還真佩服那方神聖了。”
小燕略顯疲憊地歎了口氣:“反正你呀,就難得讓人省心……”
蔣岌薪輕描淡寫地笑笑,“好了啦,以後盡量啦~盡量省點油。甭說我了,你們呢,還有啥要倒的沒?趁早處理咯,好讓自己回家後更省油且更亮。”
筠兒忽然擡起頭,迷茫地左右看了看,最後視線落定在姐姐身上:“為什麼一哥哥說的話我老是聽不懂啊?”
小燕習慣性地摸了摸那疑惑的小腦袋,溫柔笑答:“因為你還小啊,沒事,有些東西就是慢慢長大才懂的,而且呀,與同齡的孩子相比,我們筠兒已經懂得好多好多了。”
“我不能和他們比!”筠兒嚴正反駁,立馬就鼓起了腮幫子,“我要有能耐有本事,早些懂得很多更多東西,好保護阿姊。”
小燕一愣,臉上的笑容險些消失,“……是我不對,當時怎麼就忘形,和你說了那樣一番話……”
見狀,绫馨來不及思考,趕緊打岔:“唉呀,你們姐弟倆唯一的毛病,就太死腦筋,追求太高了,那甯熠哥經常都能把他自己弄得摸不着頭腦,更别說别人了。所以能夠和他長久相處的,都不是一般人哦,比如我們——還有翟伯!”
爾爾斜了她一眼,“啧,第一次聽到如此巧妙周折的自誇,真是長見識。不愧是咱馨姐。”
筠兒莫名其妙地拍了下自己的頭:“我摸得着頭腦呀。”
其他人都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除了習慣壓抑的小蕾、謹遵應有禮儀的秋绛,和忙着安慰鼓勵弟弟的小燕……
她無奈笑着搖搖頭,作勢“打”了一下離自己最近,也是笑得最放肆的绫馨,筠兒鼓起的腮幫子才稍稍癟下去了一些。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绫馨舉手告饒,可同時卻完全控制不住那強烈的笑意,導緻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欠揍”。
小燕的手無意識摸着弟弟的頭,目光不知聚焦何處,似乎出神,片刻後,像是下定什麼決心,擡眼望向那人:“甯熠哥,你對‘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俗話,怎麼看?”
蔣岌薪雙手放在腦後,正悠然地看着天空,聽見她的問題,隻平淡自然地笑笑,仿佛完全沒覺察到對方神情中隐隐的悲傷與不忿。
“一句話或一段故事之所以能流傳,定是有其‘得人心’之處——或是投世人所好,或是真有它自己的幾分道理。女子無才,辨(重音)是德,我覺着沒錯啊,無才沒事,能明辨是非,辨得清事理,他人自然看得見你身上不一般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