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那位怪叔叔身上的不詳氣息又加重了幾分,男孩下意識地斂了笑容,縮縮肩膀,往君澄境身邊靠了半步。“呃,請問兩位哥哥要找的人是男是女,長啥樣兒?”
不知在哪個瞬間,蔣岌薪的眉目變柔和了,還透出幾分“這還差不多”的滿意。“我們要找一個雙腿受傷,大概五十多、六十歲的婆婆。至于其長相……我隻見過她幾面,說不清楚。”說着,他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那兩人,“陸姑娘——”
秋绛應聲轉頭,見他朝自己揮了揮手示意,便牽上李慕兒,往回走去。
在三金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了這“化外之地”中一間廢棄的破屋前。
甫一見眼前的景象,李慕兒就像是被什麼唬住了,不願面對現實般,迷惘地停在了原地。
她本以為之前所見便已是此行需要面對的全部,甚至慶幸其還算沒超過自己能承受的範圍……看來還是自己太天真、太不知世道困苦了。
蔣君二人走在前面,在這片半廢墟式的建築中,用靈力清出了一條能安心、平穩前行的路。
三金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兩個穿着打扮不俗的(在他眼裡,日常所見的那些人就是“俗”)姐姐,忍不住問道:“姐姐,這位阿嬷是你什麼人啊。”
見他的目光主要放在自己身上,李慕兒主動作答:“她是我的奶娘,我從小是她帶大的。”
“噢……”三金點點頭,似還想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咽了回去,但心中的羨歎,已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蔣岌薪不知第多少次揮手,用靈力将面前頭頂纏繞、張挂在傾斜梁柱上的蛛網清除幹淨,到這,突然暴躁,停步回身,沖三金“兇神惡煞”道:“喂!你小子不會是耍我們吧,這兒哪像能待人、待着人的地方啊!”
君澄境則依然不聞不見亦不言,自顧自清理着前方視線所及,仿佛周圍一切吵鬧,根本就不存在。
冷不防遭到那樣的質問,三金撇開目光,噘起了嘴,但這不忿之中,還是摻雜着些許畏懼,“哼,你們這些過慣好日子的,可不覺着這腌臜地兒連養豬都不能嘛……”
“嘟嘟哝哝說啥呢,”蔣岌薪威脅似的朝他走了半步,“大聲些讓大夥兒都聽聽噻。”
話音未落,一顆彈珠般大小的藍色靈力光球疾速從身後襲來,毫不留情地砸中了他的腦袋。
見其吃痛悶哼,氣不過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三金既覺得好笑卻又感到莫名的害怕,這複雜的情緒,他一時隻想到用說話來盡量掩蓋:“我、我是說,這裡是專門給等死的人住的,平常最多兩天,會有人來看一次……送送飯什麼的……嗯。”
“兩天?”蔣岌薪譏冷地輕促一笑,“那送的飯是給送飯的人吃的吧。”
“甯熠,别鬧了。”君澄境回過頭,語氣平淡,似提醒,聲色卻自帶一種不怒自威的嚴厲。
推開一道“半死不活”、倔強“賴”在框上不肯倒下的小門,李慕兒等人見到了那被放在一堆幹草上,以一塊破爛麻布覆身的芸媽。
整個空間彌漫着一種令人不适的腐爛氣息,使李慕兒産生了幾分讓心靈愧疚的生理性排斥,不由自主地捂上了鼻子。
看那四人都像是在彼此觀望,遲遲沒有新的舉動,三金不耐煩,走過去喚道:“婆婆?婆婆?”
“诶……”芸媽努力撐起一口氣,應道,“是小金啊?”她艱難地轉過頭來,“今兒又是你來看我啊。”
見他回應,三金松了口氣,接着笑笑:“不止我呢,你瞧還有誰~”說着側身,示意她看向後面那四人。
李慕兒和秋绛牽着手走上前,還未靠近,就聽芸媽一聲驚呼:“慕兒!——别,别過來,别過來啊,髒……”氣息淺促欲絕,仿佛這一句話,就能耗光她僅剩的所有力氣。
焦急的制止适得其反,徹底擊潰了李慕兒的心理防線。她什麼也顧不上了,兩步近前跪坐在了芸媽身邊,淚水奪眶而出。
“慕兒不哭,不哭。”看着泣不成聲的她,芸媽滿眼心疼,似歎了口氣,視線移至旁邊的秋绛身上,“秋兒,你不勸勸咱家姑娘,且反倒自己也紅了眼睛,不該啊。趕緊把這一汪的眼淚給擦了,啊。你們倆身子都弱,快别在這兒互相招惹得越發起勁兒,虛耗神氣。”
她輕輕喘了口氣,随後應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偏頭将目光投向了那安安靜靜退守在一旁的兩人,“這兩位公子是?”
蔣岌薪向她輕輕颔首,沒有說話,同時暗暗推了下君澄境的手臂。
君澄境本就不知該作何回應,這下又收到他那無聲的“你上”示意,心中的遲疑與無措直接顯露在了表面。
見他倆呆滞嗫嚅的樣子,秋绛在氣氛變得怪異的邊緣及時接下了芸媽的問題:“這兩位先生,是我和小姐的救命恩人。這段日子發生了太多事,一兩句話說不完,我們先離開這兒,等回去,再慢慢和您說。”她強忍着淚意,勉力笑了笑,伸手想要去扶芸媽的身子。
芸媽立即搖頭加上眼神勸阻,“秋兒,慕兒,别怪我說話難聽,我啊,自知沒多少時辰好活的了,這口氣能吊着撐到如今,僅僅是倚賴着心中的挂念。最後還能見見我的這兩個姑娘,已是老天恩眷了……”她看着面前的兩個女孩,慈愛中包裹着幾分哀傷,喪失光采的眼神恍惚間像是在透過她們,望着另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