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露水，到了清晨就會蒸發不見，失去所有蹤迹。

而第二天，當我推開房門，發現富江竟然沒有和之前一樣消失不見。相反，她甚至已經穿好了制服，翹着腿坐在沙發上，支着下巴看我：“真夜，好慢啊，這樣上學不會遲到嗎？”

我看了眼時鐘，現在明明隻有六點鐘而已，即使我是樹獺也不會遲到的。而且看她一臉悠閑的樣子，好像也不是真的催促的意思。不過，洗漱的時候我還是稍微加快了速度。

當我的餘光不經意落向她時，我注意到富江的手指正像彈奏鋼琴一般輕輕敲打着桌面。她是心情很好嗎？

“你的事已經忙完了嗎？”快要走到學校的時候，我問她。

富江沒有回答我，唇邊卻露出一絲詭異莫測的微笑。

上午，齋藤老師一如既往地沒有來上課，代課的老師臉上露出了疲憊的神色，匆忙上完課就離開了。富江則全程趴在桌上睡覺，就好像已經幾天沒有合過眼似的。

到了午休的時候，她才悠悠醒來，十分自然地戳了戳我的手臂：“喂，真夜，給我買個飯團吧。”

因為我本來也要去，所以就答應了她。

路上，我看到班上的幾個男生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圍作一團。如果是平時，我大概就直接走過去了。但是今天有一件事讓我總覺得很不對勁——上課時，這些人偷偷向富江投來的眼神，既不同于最開始的迷戀，也不同于後來的恐懼，而是一種古怪的心滿意足之感。我不自覺放慢了腳步，仔細聽他們那邊的動靜。

“喂，你種得怎麼樣？”

“嘿嘿，真的長出來了，我覺得過不了多久就能收獲了……”

“什麼呀，你們都種出來了？我以為是騙人的呢，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用水和肥料？嘿，這當然不行……”

“什麼，不用這個用什麼啊？”

聽起來他們在談論關于種植的事，我不由得想起那天夜裡聽見的對話，他們在種的東西，不會是……我隐隐約約有所懷疑，但是不能完全确定。

那群中最得意的一個人正要開口說什麼，但突然瞥見了一旁的我，于是又止住了話頭，沒有再說下去。

我假裝蹲下系鞋帶，也就此離開了。

然而，等我帶着飯團回到教室時，富江卻又不知道去哪裡了。我坐下啃了一口飯團，忽然覺得難以下咽。果然，應該要接一杯水的。

對于富江的缺席，似乎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了，連老師也不會多問一句。我本來也該如此，過去的幾天不都是這樣嗎？可是某種不安的預感時刻敲打着我，我不時看向班裡的其他學生，試圖從他們身上發現蛛絲馬迹。但直到放學鈴聲響起，一切看起來都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我早早地整理好了書包，等那幾個人一走出教室，便跟了上去。為了避免被發現，我低着頭，離他們很遠，就算被發現，也可以說自己隻是順路而已——反正到處都有我兼職的店。

但就在樓梯的拐角處，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忽然閃現，直直地撞向了我。雖然我及時側身躲開了，但下意識去拉她時又被帶的險些跌倒。

好不容易站穩，才發現居然又是之前那個泉澤月子。

她似乎也認出了我，臉上露出抱歉又尴尬的神色，不過看來她這次又是十分緊急的情況，當樓下的腳步聲傳來時，她甚至來不及說話，就直接拉着我一起往上跑了。

我們一路跑到了天台，她手忙腳亂地想要把門鎖住，但是那道門已經壞了很久了。在她驚訝的目光中，我翻身上了屋頂，然後把她也拉了上去。

後面的人很快追上了天台，他們搜尋了一圈，甚至從圍欄處往下望了望，最後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我看見了他們的臉，沒有一張是我認識的，不過感覺像是高一年級的學生。

“對不起，這位同學，”等他們離開後，一旁的泉澤月子小聲向我道歉，“我真的是不小心撞到你的，你沒事吧？”

“沒事，”我随口答道，從屋頂上一躍而下，對她道，“你也跳下來吧。”

然而，她的臉上卻露出了十分為難的神色。是不敢跳下來嗎？

“别怕，我會看着接住你的。”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