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了銅管樂隊的演奏,一定是聖尼古拉斯到啦!”喬興奮地踮起腳尖,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聖尼古拉斯到達的遊行呢。
頌歌聲中,聖尼古拉斯騎着一匹威風凜凜的白馬,走在遊行隊伍的最前面,不時揮手緻意。他身披華麗的深紅色長袍,戴着一頂又高又尖的帽子,帽子正中是用金線繡成的十字架。
緊随其後的黑彼得,穿着拉夫領緊身衣和彩色條紋泡泡褲。他一邊蹦蹦跳跳地向前走,一邊從肩上挎着的大麻袋裡掏出禮物和糖果,撒向人群。
孩子們歡呼着伸出手,就連喬也被這樣的氣氛感染,加入了争搶糖果的隊伍中。
“喬!”
她正得意地對亨利埃特炫耀搶到的姜餅糖果,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愛德華站在幾米外,笑着對她揮了揮手。然後,他努力穿過擁擠的人群,向她們走來。
“範德梅小姐。”他向亨利埃特點頭緻意。
“多麼令人愉快的驚喜!”喬笑眯眯地說,“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這是我最喜歡的傳統之一。時間還早,接下來你們想一起逛逛聖誕市場嗎?”愛德華說着“你們”,眼睛卻看向了喬。
“我就不去啦。”亨利埃特擺擺手,“我今天穿的外套不夠保暖,還是先回去了。”
出門時喬便打算在聖誕市場上給家人挑些禮物,聽到亨利埃特這樣說,一時拿不準是應當陪她回去,還是繼續自己原先的計劃。
愛德華再次相邀,亨利埃特也表示她一個人回去沒關系,喬才留了下來。
這個時代的聖誕市場,與一百年後并無太大區别。五彩缤紛的聖誕裝飾看得人眼花缭亂,空氣中彌漫的味道,也依然是混合了烤栗子和熱紅酒的甜香。
喬為邦格夫人選了一條羊毛圍巾,又給邦格先生買了一個皮革錢包。愛德華則在珠寶攤上停了下來,請喬幫忙選一枚領針。
“這你可問錯人啦。”喬苦惱地說,“我對珠寶完全不在行。”與約翰娜一樣,她根本沒有佩戴首飾的習慣,除了手表——如果手表也能算作首飾的話。
“我還以為年輕姑娘的喜好是相通的。”
“這麼說,是送給你的姐妹,而不是你母親的嗎?”
愛德華笑了笑。
最終他選擇了一枚鑽石領針——年輕姑娘的喜好并不相通,喬心想,至少這完全不是她的品味。
與愛德華分别回到家的時候,喬在客廳裡看到了一個意外的訪客。
“提奧?你沒說你要來。”
“我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的朋友範德梅小姐好心邀請我進來等。”
“一點也不。”喬回答道,“如果知道你要來,我就不會在外面耽擱這麼久了。有什麼事嗎?你的腳踝完全好了嗎?你想喝點什麼?”
“我忘了把這個給你,”提奧從手提包裡取出一本期刊,“去巴黎之前你托我買的……”
“哦,是的!謝謝你。”喬自己都差點把這件事抛在腦後了。
自從收到韋納姆先生會面的邀請,這幾天她都在忙着畫圖——當最心儀的對象遞來橄榄枝,本就排名末位的備選便無關緊要了。
喬給提奧倒了一杯紅茶。提奧雙手接過,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突然,他放下茶碟,站起身來:“喬,我能和你一起沿着運河散會兒步嗎?”他似乎完全忘記了喬剛剛從外面回來的事實。
提奧的反常令喬覺得有點奇怪。或許他有什麼事情不方便在這兒說——喬這樣想着,點頭答應。
黃昏時的烏特勒支實在很美。
恢弘的聖馬丁大教堂在夕陽下化作了深沉的剪影。燃燒的雲霞照亮直指蒼穹的尖拱,又溫柔地撫過飛扶壁間的彩繪花窗。
可提奧卻完全沒有心思去欣賞。他沉默地沿着老運河向前走了一會兒,看上去有些心煩意亂。忽然他停下來,轉向喬。
“昨天,我獲得了晉升到巴黎總部的機會……”
“祝賀你!”喬很是為他高興。
她收到了倫敦的面試邀請,而他即将去往世界藝術的殿堂,這種大家都努力奔向夢想的感覺真的好棒。
所以,他這次是來與她道别的?
“我要說的不是那個。”
想到自己接下來的問題,提奧就覺得嗓子發幹,心髒砰砰直跳。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向喬:
“你願不願意去巴黎?我是說——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