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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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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内,程行禮斟茶,說道:“風寒愈重,怕會傳人。郡王親來看望,下官着實怕這病會傳給您。”

“風寒而已,想當年我雪夜奔襲千裡入營州取敵将首級,不也沒事嗎?”鄭厚禮接過茶笑着溫和說,“當年那種苦日子我都沒得病,到如今這樣的安居日子,我還會得病嗎?還是程卿覺得我老了?”

“郡王正值知天感命之年,怎會老呢?如此,是我多慮了。”程行禮想了想,還是為鄭岸說了句話,“隻是人食五谷,吃酒飲茶。總會病的,不可托怪旁人。”

鄭厚禮不接這話,隻搖頭苦笑:“五十而知天命,可在我朝,這天就是聖上。”

程行禮抿了口茶,鄭厚禮接着說:“你我有緣,相逢此地,有上四年光陰作伴,也是鄭某之幸。隻歎小兒無狀,屢屢沖撞使君,這望恕罪見諒的話,合該我說才是。”

聽得此話,程行禮忙下榻躬身叉手作禮,忐忑道:“郡王此話,乃是折煞晚輩。世子無言,隻是一時性情……”

“他的性情怎麼樣,我比你清楚。”鄭厚禮也趕忙下榻扶起程行禮,說道,“他就是個你退一寸,他進十裡的人。不然他也不會不聽我的話,跟在大軍身後披甲上陣,夤夜率百騎貿然躍過吐護真河。那一場,我軍鎮靺鞨之亂,卻也讓他走進皇帝視野。”

“世子少年成名,有大将之風。”程行禮憑心而論。

鄭厚禮扶程行禮坐下,撐着木案坐回原位,平和道:“我從沒這樣想過,說句私心的話。我甯願二子愚笨粗魯,也不願他們上官場、戰場與生得九副花花腸子的人打交道。”

程行禮的心泛起渴望親情的漣漪,鄭厚禮又說:“但這世道,任何事不是逃避與不願就能躲的。”

這個初夏甯靜的午後,遠去親人的聲音與鄭厚禮的聲音交疊在一起。

“阿周,其實舅父并不想你讀那麼多書,書讀多了就有了自己的天地。”病榻上的俊秀男人氣若遊絲,他虛抓着程行禮的手,無力地笑着,“我真願你粗笨愚魯,可血脈如此,我不得不認。切記日後不管做什麼,都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那顆心,官場沉浮,來來往往是常事,切不可遷怒真心待你好的人。”

少年的程行禮跪在床邊淚如雨下,已是哭得說不出話來。程宗尚又道:“有些人隻是不願放下他的面子而已,記住勿要遷怒他人。父母愛子,舅父已托袁維之照顧你,若有登科之幸,望你爹娘于黃泉下莫要怪我私心太多。”

病音落下不多刻,至親已乘鶴歸去。

“子不教,父之過。”鄭厚禮渾厚溫吞的聲音拉回程行禮的思緒,程行禮微微笑着,鄭厚禮看他這樣,心裡多少升起些對晚輩地愛護,長歎一聲:“鄭岸這個孽子,是個聽調不聽宣的混球,常犯孽事。使君若有不忍,我這個做父親的,自信承棍棒底下出孝子。”

院中,挺腰跪直的鄭岸打了個噴嚏,這惹得木籬裡的兩隻雞咯咯咯的叫起來,像是在嘲笑他。他極憂郁地看了眼雞,心想什麼時候讓二寶來吓吓這兩隻雞。

“這樣怕會傷父子之情。”程行禮又給鄭厚禮斟了茶,笑着說,“再者誰都有個沖動性子,就連晚輩也難持一世平和。”

鄭厚禮笑道:“父子父子,有時他看我如同仇人。更何況,小兒罷了,我更怕因為他傷了我與使君你的同袍之情。”

“郡王過譽了,晚輩豈能僭越與您同稱?”程行禮揖禮慚愧道。

鄭厚禮輕輕撥開程行禮拱起的手,笑意不止:“讀書人走到那裡都是吃香的。我家起先隻是山北部的一支牧民,祖上十八代說不定都以放牧為生,連我夫人家中都是得溫宗皇帝賞識才至刺史一職。兩族中,沒有幾個會文墨的。天知道,我家有多賞識讀書人。所以你一來,我可就打心裡喜歡你,罰他也在情理之中。”

不想這裡面還有這樣深的緣故,程行禮不禁愕然,擡眼見鄭厚禮凝望着他,那久經滄桑的雙眼感覺像是在透過他看别人,眼中不免泛起一絲疑惑。

鄭厚禮看出程行禮的疑惑,收回視線說:“許多年前,我任南蘇州參軍時也認識過一位從江南來的郎君。隻可惜,一場南蘇之役,把什麼都燒沒了。”

南蘇之役發生于德元元年,時戎狄、室韋、靺鞨、奚及契丹等胡人舉刀侵擾,取北境十七州,直逼太原,數百萬百姓流離失所。也是那一場時長五年的收失地開疆土的大仗,讓鄭厚禮穩坐軍中聲望,與西北大将王光林同封郡王。

對于話中信息,程行禮沉吟片刻,說道:“郡王所言可是天和三十三年的狀元,周錫?”

“是他,天和三十三年啊!沒想到這麼都多年過去了,看樣子我是真的老了。”鄭厚禮釋然一笑,“說起來他當年也是因朝廷紛争被貶官,攜嫂夫人千裡迢迢赴任塞外。所以我一見你就總是想起他,讀書人都要經曆一遭,真是同為天涯淪落人啊。”

“周前輩所智慧,非我所能比。”程行禮搖頭笑道,“朝中有句話,說宦遊天下,方事民苦。我想這話放在我們身上是沒錯的,在哪兒做官都是為了百姓。”

“這句話周賢弟也說過。”鄭厚禮眼睛一亮,不僅贊道,“所以我賞識你的原因,不隻是二郎書信的緣故。”

“郡王厚望過高,隻怕晚輩擔不起這個慧字。”程行禮不動聲色地避開這個話,怕鄭厚禮對自己期望過高,後面若是他做了些不符他期望的事來,怕是難料。

鄭厚禮像是料到了程行禮的回答,緩緩道:“塞外羁糜州刺史、都督皆由胡人出任,禦史台的風俗與察寮都不會到這裡來。知文你是永州刺史,永州民政如何,皆握你一人之手,所以鄭岸有什麼不對的,一定不要憋着。”

程行禮想還是避不開這個最終的話題,點頭道:“郡王所言,下官謹記。”可又怕鄭厚禮覺得他會賞罰不分,于是又說:“我與硯卿同出袁相門下,師傅教導向來公私分明,想來硯卿與我皆秉承恩師之念,不以私情帶公事。郡王之功利于王朝千秋,世子承您之慧,來日自青雲扶搖上。”

這段話說完廳内安靜許久,鄭厚禮才慢慢地嚼透,淡然一笑:“不知我兒何能?能與卿交。”随後又是感慨,欣然道:“鄭岸在這點上就真的不像他弟弟,雖然這兄弟倆樣貌都算勉強能看的程度,但鄭岸不知是不是這原因。”他指了下頭,挑明了說:“像是被驢踢了,總是躁得很,魯莽!”

程行禮被鄭厚禮這好大一通話點撥完,終于明白了。意思是,我兒子鄭岸腦子不好,脾氣不好,可能除了長相和武功好一點外,其他地方都不好。程行禮你就看在我老得不行,你和他弟弟又是好朋友的份上,别跟他一般見識,如果他在惹你生氣,你就跟我說,我幫你做主,我很喜歡富有詩書氣質的你……………………

諸如此類的話,程行禮聽完打心裡有些羨慕鄭岸。上有父親操持擔心,下有弟弟維護。對此,他在也找不出話回鄭厚禮了,要是再說,他想鄭厚禮怕就要給他講自己的發家史了,雖然這些程行禮在國子監時聽過許多遍,已是倒背如流。

“硯卿身貌、才華在長安可是頭籌。”程行禮支開話頭,說,“想來世子也定有過人之處。”

鄭厚禮沉默須臾,才說:“其實吧,這兄弟倆脾氣是一樣的。”

程行禮怔了下,實在無法把儒雅溫和的鄭郁和暴怒無常的鄭岸聯系到一起,雖說這兩人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鄭二早年是惠文太子手把手教着讀書,這脾氣才收斂許多。”說及此處,鄭厚禮神情有些為難,“他和鄭岸的區别,就是一個讀過書,另一個沒讀過。當然我覺得,鄭岸就算讀了五車書,那脾氣也改不過來。”

程行禮沒等想好回話,鄭厚禮就仰天長歎一聲:“怪我,早些年覺得草原長大的孩子,不用讀書,所以沒怎麼教,他娘身體又不好,管不住這倆王八犢子。這兄弟倆整日就夥着馮家幾個一起玩,書也不讀,天天在永州鬧。知文,我跟你說,鄭岸七歲那年……”

“郡王,這不怪您,小孩子總是愛玩的!”程行禮趕忙打斷鄭厚禮的話,因為他不确定鄭厚禮說的是不是鄭岸跟人比誰尿的遠這種事。

鄭厚禮很是遺憾的哦了一聲,端起茶碗,像是想起什麼,最後說:“對了,三日後我要去營州一趟,來回一月。向仆固雷陳今春軍務及剩下幾月的兵士安置,順便打探下銷兵的消息。”

巴薩的話還壓在鄭厚禮心頭,他想怎麼也得有個了結,而且現在仆固雷還是名義上的平盧節度使,朝廷未有政策前,他還是得給這個面子。

程行禮點頭:“不知下官能做什麼?”

“我帶平生和多汪去,到時永州城内有什麼民政事,你拿主意就好,讓六曹跟你參謀參謀就好。”鄭厚禮随和道,“錢财賬冊你心裡有個數,除卻兵将開支及百姓所用之外,定要留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羁糜州是關内外胡漢來往的必經路,期間用錢的地方比其他州縣要多出許多。

程行禮道:“下官明白。”

“你此前是戶部員外郎,對于這錢财,你比我熟。”鄭厚禮笑着說,旋即又低聲提醒:“其他人來要錢,你看着給,如果是鄭岸要錢打什麼箭,千萬千萬别給!”

程行禮說:“箭乃軍中常用,若是要打,想來應是急需。”

鄭厚禮冷哼一聲,正色道:“誰家的箭上要綁雞毛?按照他要求打出的箭,全是雞毛箭,還沒上弦就被人笑話死了。”

程行禮怔怔道:“能用嗎?”

“勉強能用,但太醜了,我不想看到那些醜箭。”鄭厚禮臉色是止不住的嫌棄,“也不知他那個眼光是怎麼樣的?選個東西醜死了!”

程行禮無奈笑笑,鄭厚禮再次吩咐:“千萬不能給他打,除非他不用那些雞毛。”

鄭岸跪在原地一臉正氣地招手,盯着他的副将上前無奈道:“又怎麼了?我的祖宗。”

“我不是你祖宗,你人好,能幫我送個東西來嗎?”鄭岸朝那副将說,“我看我爹一時半會都不會消氣,我可能要在這裡跪很久。”

副将愣了下覺得這不妥,但還是問:“什麼東西?”

鄭岸答道:“二寶,現在估計在我院裡樹下睡覺呢。”

“那怎麼夠?要不然我再把軟被褥子給你抱來。”副将說。

鄭岸笑道:“這就不用了吧?”

副将喝道:“郡王讓你思過呢!要什麼猞猁!”

“八哥。”鄭岸誠心喚道。

副将三十多歲,從少年時期就跟着鄭厚禮,也算看着鄭岸長大的,歎道:“行!來了給你放哪兒?”

“二寶聽話,從不亂喊亂叫的。”鄭岸指了指院裡的樹,說,“就那樹後藏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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