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伯走後,程行禮将醉如泥的鄭岸扶到床上。鄭岸一挨床就長臂攬過程行禮的腰,把他按在枕上。
“鄭應淮!”程行禮想起身掙紮,鄭岸卻按着他的腰不準他起來,半跪着上床傾身壓來,啞聲道:“别動。”
炙熱的呼吸撲在耳邊,程行禮往後躲,說:“你不是喝多了嗎?”
“對啊,但一挨你的床就醒了。”鄭岸笑着注釋程行禮,須臾過後,溫言細語道:“我要去長安了,要走很久。”
程行禮手微抓皺了鄭岸的袍子,他垂眸避開鄭岸如火熱烈般的視線,說道:“我知道,路上小心。”
鄭岸又靠近了些,低聲道:“你不許跟拓跋瑛接觸。”
“為什麼?”程行禮不解地看向鄭岸。
“沒有為什麼。”鄭岸摸着程行禮的衣服料子,說:“就是不許,你想玩什麼做什麼等我回來,我都陪你幫你。”
程行禮怔了下,凝視鄭岸片刻,相反鄭岸也在看他。那雙目如琅金的眼眸裡,顯出程行禮從未見過的柔和。
程行禮猛地把鄭岸推開,鄭岸不想程行禮忽然來了這一招,被一下子直接推到床裡側去了。
程行禮坐在床上,嚴肅道:“刺史為官,法曹也是官,我與他若因公接觸乃是常情。論公,官判案,訴民政,我如何能不與他親近?論私,他對我坦蕩,從無冒犯,更待我兒如寶。如此正直人士,我與他相交有何不可?”
鄭岸聽得此話直愣在原處,程行禮又道:“再者我與你非親非故,君若對拓跋有異議,盡可仔細列來,我看過後自有是非決斷,而不是君以己私心挾我之身。我程行禮坦坦蕩蕩,做事做人自有規矩,不需要别人幫,自然也不需别人來幫我。”
字正腔圓的話說完,鄭岸沉吟片刻後,忽然大笑起來,在床上滾了兩下後,說:“我的好使君,你的話還真是中聽,我哪敢管你?隻是怕你識人不清,沒兩下就被他騙了。”
“你扪心自問,難道就沒有事騙我嗎?”程行禮看向鄭岸,俊美的眉目間帶着不容置疑的怒。
這世上誰對誰沒有幾件秘密呢?鄭岸确實有事騙着程行禮,營州所發生的一切,他都瞞着程行禮。
他心虛地避開程行禮正直眼神,倒在衾被上,手發癢似的碰了碰程行禮的手,含糊道:“說了這麼久的話?累不累?”
“不累。”程行禮微挪開,鄭岸覺得好玩又去碰,程行禮蹙眉怒道:“鄭應淮!”
鄭岸微微起身手臂一個用力把程行禮帶在床上,拿過被子蓋住兩人,輕聲道:“好了好了!不鬧你了,睡覺睡覺。”
“你真在這兒睡?”程行禮看鄭岸酒醒了,也沒起身意思。
鄭岸理直氣壯地問:“在營州咱倆不都一張床上睡過來的嗎?怎麼回了永州就不行了?”
程行禮說:“王府不遠,你睡這兒不合規矩。”
“你穿上褲子不認人是吧?”鄭岸看程行禮區别對待自己和拓跋瑛,有些怒了,“這地兒是我爹的地盤,我想睡哪兒就睡哪兒,管那麼寬!”
程行禮還是說:“我沒有,隻是你怎麼半夜來我家?郡王知道嗎?”
鄭岸臉色一沉,肅聲道:“來看看你,不行嗎?一直問,真啰嗦!”
“明日還能見的。”程行禮一臉茫然,他不明白鄭岸怎麼就又生氣了?
“哪有那麼多問題!”鄭岸眼神含笑地打量着程行禮,低聲道:“還是說你今夜不想睡?”
程行禮被那眼神看得一陣心慌,垂眸道:“睡覺。”
鄭岸今夜喝了多酒,頭腦不如平素克制。席間馮恪夫妻倆那話的意思本來就讓他火冒三丈,再加上酒香作用,現今隻感覺身上有股火在竄。
“你讨厭我嗎?”鄭岸在被子裡摸到了程行禮的手,握住後問。
程行禮一驚,想掙開時腰上卻架來鄭岸的腿。頓時天旋地轉,一整個壯碩火熱的黑影壓在身上,擋去床外的大半月光。
鄭岸垂落的辮發掃在程行禮臉上,他啞聲重複:“你讨厭我嗎?”
一股苦澀的疼痛從鄭岸心腔開始彌漫,程行禮對他與拓跋瑛是兩種樣子。
多數時候,程行禮都像是在遷就他,忍讓他。而不是像對拓跋瑛那樣,會主動表情,尤其是方才程行禮對拓跋瑛的肺腑之言。
皇帝來旨意,他要走了,得去千裡之外的長安一趟。他不想走,他的内心有股怕失去的恐慌,除此之外還有絲害怕,害怕等回到永州時,拓跋瑛那般謙和溫馴的人已打動程行禮,到時程行禮對他就隻有生疏和客氣。
他想得到一個答案,一個讓他放心離開的答案。
鄭岸額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露出的眉眼充滿了及其強烈的侵略性。那惡狼一般的目光看得程行禮心慌緊張,他怕自己說錯了什麼,望着不遠處屏風上的仙鶴,說:“不讨厭。”
鄭岸說:“真的?”
程行禮點點頭,鄭岸又問:“我和拓跋瑛,你更喜歡誰?”
“啊?”程行禮驚訝地看向鄭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