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瑛靠着牆,氣息很弱,答道:“在另一個屋子裡,他們知道我倆是永州官員,把我們和義縣百姓隔開了。”
程行禮說:“這些人是什麼來頭?”
拓跋瑛:“看盔甲和弓刀應是駐紮在不遠處的平盧軍。”
程行禮驚道:“他們為什麼會來劫掠百姓?”
“善搜刮百姓油水的仆固雷倒台,他們這些兵就無法作威作福了,怕是想用百姓和官員朝節度使拿一大筆錢遠走塞外。”拓跋瑛坐直身體,說,“所以現在不會殺我們,至少短時間内不會。”
程行禮蹙眉道:“把我們和百姓分開,是想要兩次錢嗎?”
拓跋瑛道:“他們說我倆是官,可能會聰明點,分開了就不會蠱惑百姓。”
“那百姓沒事吧?”程行禮看地上暗血一片,有些擔心拓跋瑛。
拓跋瑛:“沒殺人,畢竟他們還要靠這些百姓向官要錢呢。”
雙手反綁在後,程行禮見這屋内也沒什麼瓷器或鋒利的東西,拓跋瑛又說:“這地方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是營州治下的陽師鎮,離巫闾守捉城不遠。巫闾守捉城歸述律崇管,他們巡兵勤的話,一定會發現這裡的村莊被劫,我們先休息恢複體力,等候時機。”
程行禮想起那位笑容和善的契丹将軍,望見窗外沾着血的牆,點點頭。
兩人靠牆挨着坐,拓跋瑛的傷口不在流血,程行禮身上的傷隻要不動也不甚痛,屋外偶爾有幾聲胡人話響起,除此之外無其他聲音。
雨夜奔襲百裡,還被綁在馬後活拖。程行禮此刻是身心俱疲,頭昏腦漲。幸而拓跋瑛身體是溫熱的,體型又大他些許,這樣依靠着他還能聽見對方胸膛裡的心跳聲。
“困了就睡,我保護你。”拓跋瑛撐起程行禮的頭,讓他枕在自己肩上,最後貼了下他的額頭,确認沒發燙才安心些。
數月相處下,讓程行禮在這刻很相信拓跋瑛,那抹相信仿佛是從初見時就牽住兩人的線。
線那頭是他來此地後,遇見的第一個和善純真之人。
屋外傳來幾句類似起哄的喝聲,木門被一腳踹開。程行禮和拓跋瑛朝門口看去,一個高大彪悍的胡人走了進來,那胡人眼神略過拓跋瑛,停在程行禮身上。
拓跋瑛遮住程行禮,用室韋話問道:“吃的呢?”
胡人沒有回話,走過來揪住程行禮的頭發,想把他往外拖。頭皮的鑽心疼痛讓程行禮喊叫出聲,拓跋瑛蓄力坐起,猛地一口咬在胡人手上。
胡人大叫一聲,踹開程行禮,又一腳踹在拓跋瑛胸膛的箭傷上。拓跋瑛眼裡是洶湧的怒火,他悶哼一聲卻死不松口。
胡人怒了,反手揪住拓跋瑛的頭發,把他頭不停往牆上撞。
骨頭與牆體相擊的沉悶聲,落在程行禮心裡,他匍匐在地上大叫:“王八羔子狗鼠輩!住手——!”
拓跋瑛被撞得滿臉都是血,胡人又嫌棄地把他甩在角落,扯出馬鞭甩在他身上,兇狠時還踢他腹部。
“你這狗奴!停下——!”程行禮用平生最狠的語氣罵道,身體因大喊而不停發抖。
拓跋瑛微搖頭:“别……過來。”
拓跋瑛呼吸都微弱起來,嘴角流血,變成一個血淋淋的血人。
程行禮臉上的淚止不住的流,若不是方才拓跋瑛救他惹怒了胡人,怎麼可能遭受這樣的毒打。他想跑過去救他,可手腳被困,根本沒辦法,隻能在湧動着朝拓跋瑛爬去。
程行禮聲音都快撕裂了,他哭着大喊:“拓跋——!”
胡人把拓跋瑛打的奄奄一息後,轉身把地上的程行禮甩到土炕上。
拓跋瑛朝土炕方向爬,失聲怒道:“狗東西,來打我,别碰他!”
天旋地轉時,程行禮後腦磕着了個堅硬的東西,胡人已欺身壓上來。油膩不堪的氣息撲面而來,程行禮以頭蓄力,狠狠地朝胡人頭上一撞。
胡人被撞得大叫一聲罵了幾句髒話,翻過程行禮,對着他的臉落手就是兇狠的幾巴掌。
程行禮臉頰瞬間腫得老高,嘴裡滿是血腥味,頭腦也不甚清醒。胡人顯然是氣不過也怕他反抗,又纏住他頭發,往土炕牆上撞。
拓跋瑛奮力爬到胡人腳邊,沒等動作,就又被胡人一腳踹得老遠。
這一通暴力折磨下來,程行禮頭痛欲炸開,耳邊嗡嗡作響,毫無生氣地躺在土炕上。胡人粗|暴地撕開程行禮褲子,欺壓上去。
“停下啊——!”拓跋瑛蜷縮在地上大喊,想動可被打的實在沒力氣,隻能頭蹭在地上往前爬,哀求道:“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程行禮聽到襯褲撕裂的碎聲,而本就破爛的衣衫被胡人撕得稀碎。粗糙大手在四處遊走,耳邊是拓跋瑛的哭喊哀求。他努力回神鎮定下來,頭又撞到了方才那個硬物,心中一動。
“把我解開。”程行禮看向胡人,胡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中還未褪去的怒火和情|欲交織着琢磨這句話。
程行禮用頭顱描着那利器輪廓,他能确定這是個利器,笑着以室韋話道:“草原上最勇猛的男人,我手疼,拜托你,解開繩子。”
雖面目盡是血污腫脹,但程行禮那雙恍若秋水的琉璃瞳氤氲着水,胡人撞進秋水裡。許是看程行禮和拓跋瑛已被打的奄奄一息,并未多心,隻罵了句程行禮是多事的漢狗,把他側翻過來,解開手上的繩子。
程行禮動了動手指,笑道:“多謝。”
胡人就又欺身壓來,藏匿在破碎衣衫下,整齊分明的腹肌又瘦削白皙的胸膛實在是那胡人眼中的一道風景。他低頭在程行禮胸膛舔舐,渾身在這種情|欲色上放下了戒備。
程行禮仰頭,手摸上頭頂被中的硬物,一把短刀不知為何被藏在被中。他伸手攬住胡人脖子,輕輕撩開他的頭發,刀身以迅雷之勢插進胡人頸間,撲哧一聲,短刀入體,又猛地拔出。
滾燙的鮮血瞬間迸發在程行禮臉上,胡人手腳并用地掙紮着。可程行禮把他的頭死死按在心口,掐着他的後頸,不停在他脖子上捅血窟窿。
鮮血流滿了土炕,程行禮臉上身上都是血,手還不停地在胡人脖子上插,胡人最後瞪大着雙眼死去。
“他死了!他死了!”拓跋瑛爬到炕邊,艱難坐起說道。
程行禮回神,把屍體翻到一邊。滾到炕下,用刀解開拓跋瑛手腳上的繩子,用刀的過程中,手還在因為方才的強迫而抖個不停。
“沒事了,是我,别怕。”拓跋瑛把渾身是血的程行禮摟在懷裡,慢慢地抽走他手裡的刀,脫下外袍把他攏在一個安靜的天地裡,顫聲道:“我發誓,一定不會再有人這樣了。”
程行禮想哭卻不敢哭出來引來外面人,隻能抱緊拓跋瑛,将頭埋在他肩上。
程行禮一陣嗚咽急促喘息後平靜下來,小聲道:“接下來怎麼辦?”
拓跋瑛擦去程行禮臉上的血,答道:“我們先出去。”
“不會有人進來嗎?”程行禮說。
拓跋瑛道:“死的是個頭兒,這麼久都沒人來看戲,想來他們遇到了麻煩。”
兩個血人就這麼抱了會兒,程行禮緩過神恢複了些力氣後,問拓跋瑛:“還……能走嗎?”
“能。”拓跋瑛左肩和腿上的箭傷已因幹涸不在流血,他說,“百姓應該在另一個屋子裡,救人要緊。”
程行禮點頭起身把屍體腰間的佩刀抽出來握在手裡,他到門口望了眼,視線所到處隻能看到這是在一個巷中,兩邊都是街口隐去路行。
且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不知去了何處。
“外面好像沒人,不知去了何處。”程行禮說。
拓跋瑛道:“方才亂哄哄的,可能……又出去搶劫了。”
程行禮又探頭看了眼外面,确認無危險後,攙扶起地上的拓跋瑛,可無奈程行禮先前被打被扇的體力不支。加上拓跋瑛人高馬大受傷嚴重,以緻他才把人扶起來,兩人就因失重摔在地上。
“你快去救……百姓,别管我。”拓跋瑛趴在程行禮胸口,氣息微弱。
“我不管你誰管你?!”程行禮撐着土炕勒住拓跋瑛肋下勉強站起,拓跋瑛說:“知文……”
程行禮怒道:“閉嘴!”
拓跋瑛把頭抵在程行禮臉上,輕輕地笑了笑。
程行禮撐刀走路,扶着拓跋瑛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