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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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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鄭岸甫一出門,瑤姬就問了上來:“藥喝了嗎?”

鄭岸面色沉重地點頭,眼球灰白的元青按在瑤姬肩上,眼神張望片刻,才對上鄭岸,說:“他現在怕是無法接受這些,程宗尚抹去了周錫和山蘭的所有事,你讓他怎麼接受?”随即他用略斥責的語氣說瑤姬,“都說了!你不要告訴他這些,讓他好好活着不行嗎?”

瑤姬拍開元青的手,怒道:“這是他的責任。”

“責任?!”元青沉聲道,“雲玑和山蘭已經為你們付出了命的代價,你怎麼還想着責任這件事?那間寶室開不了了,瑤姬,别自私般的自欺欺人了。”

“元青!你才是那個最自私的人。你當年一次次幫雲玑,難道不是把她往墳墓裡推嗎?”瑤姬說,“别以為我不知道,雲玑也喝過醉生夢死,否則她怎麼會安心待在江南。”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鄭岸忙道:“二位前輩别吵了!知文說他想靜會兒,他心亂耳根得清靜。”

元青跟瑤姬吵了幾十年,理虧的吵不過她也煩了,指着院牆下,帶倆孩子哇哇叫的仆固雷說:“讓他們三個安靜就行。”

鄭岸:“……”

瑤姬哼了聲,說:“你那花瞳不要了?”

元青眼神渙散,說道:“還不是你傷的?不要就不要。”

瑤姬瞥了眼元青,說:“程友思,過來!”

“來了!”這些人裡,友思除了史成邈最親近的就是瑤姬。

至于為什麼,大概是瑤姬是程行禮的親人,還是個好看會給他吃糖的姨奶奶。

鄭岸見友思屁颠屁颠的跟着瑤姬晃走了,說:“瑤姬前輩還挺喜歡孩子的。”

“确實,當年瑤姬還想把行禮留在身邊姬照顧。”元青提起地上才殺好的雞拄着盲杖朝廚房走,說:“但雲玑思慮許久後沒有答應,她怕瑤姬的父親會知道這個孩子存在,其實她更想孩子能像正常人一樣活着。”

鄭岸跟着元青進了廚房,說:“知文身上到底有什麼?”

“他的血脈就是鑰匙,能開兌月門的寶室。”元青扶着竈台坐下生火準備做飯,“據說那寶室裡有長生法,瑤姬族中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血脈了,上一個是瑤姬的母親山蘭,下一個則是她兒子。”

“瑤姬他父親知道知文的存在嗎?”鄭岸蹲在竈台邊上揀柴,而後遞給元青。

“不知道。”元青肯定地說,“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有瑤姬這個失敗了的血人,一切都是冤孽啊!”

“知文身上的蠱還能用我的血壓下去嗎?”鄭岸生好火開始拔雞毛。

元青道:“雲玑留下來的青玉佩養了你這麼多年,所以你的血才能讓行禮身體裡的蠱蟲安穩下來。但瑤姬給他喝的養蠱藥,又讓他體内的蠱蟲迅速繁衍,這次連金蓮花印子都出現了,以後怕是難了,除非洗蠱,否則瑤姬不會放棄帶他回去的心,而蘇和遲早會找到他,可洗蠱這件事沒有人成功過。”

鄭岸拔雞毛的手沒停,手中的雞毛從兩三根變成一大簇已表出他的煩躁。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還有别的辦法嗎?”

火光映在元青有些蒼白的臉上,他沒有答話。

因風雪茫茫不好趕路,加上程行禮病沒好全,一行人隻能先休息,等天氣好時再回去。

冬夜黑得早,程行禮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天,以緻到了晚上都還很精神,他靠着牆看窗戶縫裡露出的一點星光。

鄭岸打了盆熱水給友思洗臉,他下手重,洗得友思五官變形。

洗完臉鄭岸又給友思洗腳,友思坐在胡床上,鄭岸托着他洗好的腳彎身去拿帕子。怎料起身時,手一用力,友思從胡床滑落,整個屁股坐進水盆裡。

嘩啦——!

鄭岸:“……”

友思:“……”

牆邊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程行禮閉上雙眼嘴角壓笑。

友思無奈地看着鄭岸,鄭岸嘴角抽搐,忍下笑意說:“你要洗澡嗎?”

友思:“可以不洗嗎?”

鄭岸瞧了眼地上的水,說:“不行。”

衣服一脫,鄭岸聞友思身上那發出的臭烘烘味道,震驚道:“你身上都搓黑泥了!瑤姬和仆固雷沒給你洗澡嗎?”

“太冷了。”友思光着屁股蹲在水盆裡,不住搓膀子,“我不想洗,而且仆固雷洗臉比你還痛,我才不要。”

鄭岸打開友思的手,給他搓澡,說:“你都快把你爹臭死了,不愛幹淨。”

友思往溫暖的火源上靠,嘟囔道:“你愛幹淨?我看你都沒洗臉。要不是你把我褲子打濕了,我才不會洗澡呢。”

從來不會帶孩子的鄭岸小小的氣了一下,回道:“你才沒洗臉!不愛幹淨沒媳婦兒的。”

友思嘟囔道:“你愛幹淨你有嗎?”

鄭岸深吸一口氣,使勁搓友思身上的老垢,友思大喊:“你輕點——!”

“你為什麼要把它提溜起來?!”

“你洗澡不洗這裡啊?”

“要洗嗎?我看仆固雷都是讓史成邈給他洗。”

鄭岸拳頭捏的咔咔作響,仆固雷那個過分的老男人到底怎麼帶孩子的?!為什麼要在友思面前做這些?!怒道:“你離他們遠點!”

“很遠了,我都偷着看的,仆固雷不準我跟史成邈一起洗澡。”

“……”

念着冷,鄭岸三下五除二給友思洗完扔炕上去,又出門鑿了盆寒冰碎雪燒熱,給程行禮洗臉,最後就着程行禮洗剩下的洗漱一番,裹着被子上炕。

先上炕的清香兒子友思已依偎着程行禮睡熟了,鄭岸理好被褥子,說:“要是冷的話,我在加點柴。”

土炕雖然不大,但火氣足很暖和,程行禮披着氅衣靠牆并不覺得冷,說:“不冷。”末了又問:“這是哪兒?”

鄭岸道:“出去往北走小半時辰就到慎州治下的邕安縣了,這兒叫八蓋村。”

程行禮笑着說:“有趣的名。”

鄭岸說:“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外面雪還在下,怕是來不及回營州。”他坐着解開辮子,輕柔着聲音說:“瑤姬前輩說她很久沒在地上過年了,今年想跟你一起。”

程行禮的眼神從窗外收回來,看向鄭岸,說:“她之前生活在哪兒?”

鄭岸低聲道:“開元寺塔的地牢裡。”

“姨娘受苦了,隻是永州事務怎麼辦?”程行禮出門已有兩個月,州裡面的事怕是讓鄭厚禮忙得不行。

解了辮子的鄭岸頂着頭蓬蓬亂的卷發,笑道:“有我爹呢,他管永州那麼多年,政事他都熟悉,我給他寫了信讓他處理一下。再不然還有馮世叔,你别擔心。”

程行禮想也是,鄭厚禮必然比他更熟悉永州,便又問:“那你呢?不回營州?”

鄭岸道:“我來救你時,已經把營州事情都處理好了。這兒離營州也近,有什麼事我都知道。再說了,快過年,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找不痛快。”

程行禮淡淡道:“随你。”頓了片刻又說:“仆固雷父子不走嗎?”

鄭岸歎了口氣,說:“史成邈傻了,仆固雷想讓元青和瑤姬治好他,否則他早走了。”

“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虛無缥缈的長生。”程行禮總覺得心裡煩,可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鄭岸道:“經過一遭,或許就沒那麼在意了。”

程行禮長籲一氣,說:“我是不是要死了?”

“誰說你要死了?!你這不是好好的嗎?”鄭岸趕忙說道。

這些日子程行禮能清晰的感受出身體的變化,頭腦不清晰,身上的那些花也沒有散下去,就像瑤姬身上的一樣。

他苦笑道:“夢吧,做了好幾個要死的夢。”

鄭岸用非常堅定的語氣告訴程行禮,“夢都是假的!你整天這樣躺着,又被瑤姬那瘋女人灌了不少迷糊湯藥,不胡思亂想才怪!誰家好人不到三十歲就死了?”

聽到這話,程行禮朝鄭岸扯出個蒼白的笑:“我爹不就是嗎?他死的時候才過二十六歲。”

“嶽父大人那是捐軀為國,這不一樣的。”鄭岸真怕程行禮這樣憂思下去,不跟人說話,把那些什麼仕途不佳、父母早死、身世凄苦的事全勾出來累壞身體。

程行禮道:“他來這兒的時候想過是這樣的結局嗎?”

他知道這些人肯定有事情瞞着他,瑤姬、元青甚至是鄭岸他們都為了那殘忍的真相而瞞着他。程行禮感覺天地蒼茫一粟,他不過是這琉璃世界的一個過客,懵懂的來,懵懂着死,就像那一個個疊加絢麗的夢。

鄭岸說:“過完年,我送你回永州。”

一想到瑤姬身上的花,程行禮心裡就慌,她跟舅舅一樣是自己的親人啊,這個親人會死嗎?問:“姨娘的病怎麼辦?”

鄭岸道:“元青說他有辦法,會治好的。”

屋外飛舞的雪吹進了程行禮的心,他想起小蒼山的夜晚,也是這樣一個雪天,他夢見了母親。

“在想什麼?”鄭岸瞧程行禮怔怔望着雪景出神。

程行禮躺回枕上,阖眼道:“沒什麼。”

燭火熄了,程行禮感覺鄭岸一直在黑夜中看着自己,無奈道:“為什麼一直看我?怕我想不開嗎?”

“有點。”鄭岸側頭看向程行禮,低聲道,“我怕我一睜眼,你又不見了。”

程行禮平躺着,語氣聽不出什麼感情,或者說他的語氣一直都是那樣平和從容,“瑤姬在,我不會跑的。”

“從小蒼山你被瑤姬帶走,我找了你四十八天。”鄭岸道。

程行禮嗯了聲,鄭岸還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憋住,翻身朝另一側睡了。

程行禮沒多少心思想這些,側翻了個身抱住友思準備睡。

風雪驟大時,鄭岸低沉又帶着些懊悔的嗓音在黑夜中響起:“對不起,我明明答應過我娘,會好好照顧你,也在你爹娘牌位前發過誓,一定要會好好對你!可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

程行禮說:“你還是因為周萱這個身份所産生了愧疚嗎?”

“不是!”鄭岸堅定的回答,“這絲愧疚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早到什麼時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發誓要對你好的時候。”

亦或者說從他明白自己對程行禮的感情開始,但他不夠成熟,不夠穩重,無法控制脾氣中的躁戾,才在無形之中傷害了程行禮。

“鄭應淮,你對我感興趣隻是因為你還沒有得到,一切新鮮事物在得到之後都會變得索然無味。”程行禮耐心地跟鄭岸解釋,“我不喜歡你,所以你也不用對我産生愧疚。縱我是周萱,我們也是不可能的。”

程行禮身後那平穩的呼吸停了須臾,鄭岸說:“那天我是真心的。”

這話來的莫名其妙,程行禮發現他有時跟鄭岸說話,說着說着對方就會把話題帶偏,他轉頭疑道:“什麼?”

黑夜中鄭岸寬闊的肩膀顫了兩下,說:“金駝峰的時候,我是真心想跟你好的。”

提起這些舊事,程行禮就有些頭疼,要不是屋子不多,炕不大,他暫時又不想見到瑤姬和元青,真想帶着友思離鄭岸遠點。

程行禮躺回被中,用被子捂住耳朵,悶悶道:“過去了,睡吧。”

等屋裡有了平穩呼吸後,鄭岸才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猶豫着伸手把程行禮夾在單衣裡的一縷頭發撥了出來。他想碰一下程行禮的肌膚,想感受這個人還活着的溫度,但他又怕,怕自己會把程行禮推遠。

糾結良久後,鄭岸收回手,想一隻索取溫度的狗般挪近程行禮些許睡了。黑夜中,程行禮睜開本就清醒的眼睛,輕籲一氣。

接下來三日,程行禮還是不見任何人隻在屋裡睡覺,要不是晚上鄭岸得進屋睡覺和保護父子倆,程行禮也想把他丢出去。

這天,程行禮難得起床,坐在炕上翻着友思給他找來的書。

屋外是瑤姬指使一大幫人幹活的鬧聲,忙活中,他突然聽見史成邈喊了聲:“你誰啊?!”

繼而是一院子的安靜,對這種情況,程行禮早已習慣,隻當是史成邈又跟誰吵起來。

但過了片刻,有人在敲門,鄭岸的聲音傳了進來:“知文,拓跋瑛來了,他想見你。”

程行禮思忖須臾,說了句好。

木門框上鄭岸的影子愣了片刻,轉身離開。

拓跋瑛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厚厚的氈帽遮去他的小半額頭,露出大半張充滿少年氣的英俊臉龐,他坐在炕邊,說:“我在清哥那兒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你和友思回來,所以就派人找你來了。沒想到前兩天有人截了封信,我一看字就是你寫的,就以巡視邕安縣的監察身份一路找過來。”

他們這幾人待在這裡,早有裡正報上營州官府,拓跋瑛能找到他們不是什麼難事。程行禮見拓跋瑛沒有問仆固雷和史成邈的事,頓時心裡那最後一點煩憂也沒了。

拓跋瑛是個很好的朋友,這些日子憋的話,他也想說個幹淨。

“友思的病已經好了,隻是我自己受不住這大寒天,生了病,所以得在這兒休息會兒。”程行禮倒了碗熱茶遞給拓跋瑛,“我出來這麼久,永州還好嗎?”

拓跋瑛答道:“一切都好,有郡王在你放心,我讓清哥送長榮回永州了。”他接過茶,猶豫着說:“倒是你,怎麼月餘不見,人憔悴這麼多。”

程行禮淡淡道:“得知了些事情,有些受不住,就垮了。”

“人要活得堅強,知文,這可不像你的作風。”拓跋瑛笑着說,“何況什麼事都不及自己身體最重要,你這樣日日憔悴下去,人怕都得熬瘦。”

冬陽照在拓跋瑛的氈帽上,細茸影子混着他長而密的睫毛一起,程行禮盯着那氈帽出了會兒神,笑着說出父母真相。

院子裡,友思抱着塊大骨頭啃,見鄭岸蹲在程行禮房外鬼鬼祟祟,便上去問:“你做什麼呢?”

“沒什麼。”鄭岸抱着友思走遠些,說,“吃還堵不上你的嘴,你沒瞧見拓跋瑛來了嗎?”

友思:“怎麼了?”

“他喜歡你爹,知道嗎?”鄭岸沒想到,拓跋瑛這家夥居然能找到這裡來,真是煩。

狗皮膏藥似的!

“那咋了?”友思在北方待久了,一口金陵洛下音已被帶偏。

鄭岸道:“還能咋?他是來搶你爹的。”他搶走友思手裡的大骨頭,站起煞有介事道:“你個傻小子,還不想想怎麼把他趕走。”

角落裡又劈壞一把斧頭的元青喊道:“鄭岸,過來劈柴!”

鄭岸應了聲,一本正經地拿着大骨頭走了。

目睹所有事情的史成邈拿了塊骨頭給友思,說:“你會把他趕走嗎?”

友思接過後吹了幾口熱氣,認真道:“不會呀。”

“為什麼?”年齡不大的史成邈不懂。

“鄭岸也喜歡我爹,他怎麼不走?”友思咬了塊帶筋剔透的羊腿肉,說,“他這人就是二愣子,煩得很。晚上睡覺不老實,有時我睡他和父親中間,好幾次都被他擠得透不過氣,真當我不知道,要真趕人,也得把他趕了!”

史成邈似懂非懂,長長的哦了聲。這聲哦還沒完,在院角煮肉的仆固雷大喊:“你倆又偷吃!”

友思見此趕忙躲到瑤姬屋裡去了,但可憐的史成邈沒有那麼幸運,被仆固雷抓到,挨了幾下木棍炒肉。

院裡史成邈的抽泣聲随着程行禮的話音落下結束,拓跋瑛聽後良久才說:“你打算怎麼辦?”

程行禮說:“我是我自己,不是周萱。天地乾坤,男女陰陽,是自古的道理。父輩定親時,也想的是禮教傳統,陰陽調和之道,如今我也是男子,這婚約自然就不作數了。”

拓跋瑛明顯地松了口氣,說:“這也是,說來郡王一直很惦記你,要是他知道你還活着,肯定很高興。”

對于像父像師的鄭厚禮,程行禮是打心裡敬佩,笑着點點頭。

拓跋瑛記着進來前鄭岸跟他說過的話,黯然道:“知文,人總要面對真相的,不如聽聽你姨娘和元青的話吧。不要活在過去,要活在當下,周叔周嬸在的話,不忍心看到你這樣。”

“拓跋,我害怕。”程行禮喃喃道,“我害怕殺害我父母的人會是我自己亦或是姨娘。”

拓跋瑛忙道:“怎麼可能!就算身世複雜,你也不能這樣想,或許很多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說着他握住程行禮的手,把自己堅定的語氣和溫度傳給他,“知道真相,才能更好的活下去。他們孕育你的時候,一定是高興的。萱的本意就是忘憂,不要讓憂愁占據你生活的全部,我陪着你,多大的困難都可以過去。”

那一刻,氈帽上的細碎影照進了程行禮眼裡,多日來的滿腹密話卻無人可說的痛苦終于卸下,宣洩出來的情感在這刻釋放,他苦澀一笑說了句好。

“抱一下,什麼就都好了。”拓跋瑛張開雙臂,說:“快過年了,笑一笑,别記那些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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