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算是好的了兄弟。”話音剛落,旁邊就突然閃過來一個帶着黑項圈的胖子。
“唉,你不知道,”胖子見中分男瘸了腿就要摔跤,趕忙扶了扶,“原本暫時住在收容區裡的人可比這慘多了,上面說是落難者太多物資一時運轉不了,隻堪堪保障了最低要求的吃住。六、七個人也不分男女全擠在一間帳篷,吃喝拉撒也在一起,也不知道當時的我們是怎麼堅持過來的,現在有這種地方住已經很知足了!”
“這樣啊……”
通過向下的對比,中分男才是後知後覺發現了自己的不知好歹,他點點頭,而後,像是發現了什麼盲點似地皺眉問了一句:“不是……你們?你不是和我們一起的?”
這句疑問也把不遠處的元喬吸引了過去,他偏頭看着兩人,隻見那胖子無奈笑了兩聲,拎起外出買完菜的籃子給對方看。
“不是,我就是收容區的,我們收容區的人早就在前幾天搬到這裡了。也是多虧了你們被交換生的車隊發現帶來了複活基地,不然還不知道要在那裡呆多久呢。”
“這是什麼邏輯?跟我們被帶來有什麼關系?”
“這……”
胖子卻是突然語塞,後而嗐了一聲:“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覺得就是多虧你們了。”
“什麼叫你覺得?”
胖子的話信息含糊,中分男試着理解了挺久都沒搞懂,就好奇地想要繼續問,卻不想,胖子一邊喊着自己還沒吃晚飯,一邊已然放開攙着他胳膊的手,徑直小跑進了最近的大樓裡,獨留下中分男停在半空的手在寒風中蕭瑟。
“你這——”
胖子已然杳無蹤影。
見狀,隻是一時起興的中分男便無所謂擺了擺手,随意将方才的好奇抛之腦後,雙手插兜若無其事繼續打量起眼前的樓群。
但一直關注着他們的元喬卻有些不平靜了。
許是他近來做了不少虧心事有些草木皆兵,聽到胖子意有所指的話後,莫名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他躊躇着讓自己不要多想,但内心的不平靜還是占據上風,叫他最終忍不住去分析起了其背後映射的信息。
質疑。
依據胖子的說辭,他們現在能從收容區搬來這裡,全是多虧了雪原上的人被發現。
換另一種說法就是,如果雪原上的人一直沒被發現的話,那他們近來離開收容區的可能性不大。
這并不是多餘的複述,而是能夠從中窺見某些細枝末節的另一種思考方向——為什麼雪原上的人會影響到收容區内的人的去留呢?
此時,停駐在大樓前的人群攢動起來。
元喬一言不發地随着人群流淌進大樓中,腦袋内混亂的東西随着身體的移動,在七扭八拐的走廊中像電路般一點點串連起來,最終,在面前突然亮起暖燈的電梯口蓦然一怔。
胖子說……前幾天?
粗略推算的話,那正好是他們一行人被車隊發現的時間……
不,也有更早的可能性,但是總而言之,按照語境來看,時間的差值絕對不會偏移超過一個星期。
而複活基地定然是因為車隊的聯絡才下派救助隊的,如果按照時間推算的話,元喬有理由懷疑複活基地接到聯絡後就立即将收容區的人轉移到大樓之中。
可是,為什麼會突然下達轉移收容區人員的命令呢?
這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為了什麼而做準備一樣,并且其中還混雜着匆忙的氣味。
“匆忙……嗎?”
元喬不禁呢喃出聲,思緒随着電梯的上升愈加不受控制地深入起來。
所以,複活基地對于車隊會遇到雪原上的落難者根本毫無準備,甚至可以算得上震驚——他們确信在一般情況下兩者是不會相遇的。
但結果卻是相反。
為什麼?
為什麼在複活基地确信的情況下兩者還是相遇了?
有什麼遺漏的東西沒有被關注到嗎?
元喬原本被暖燈照射得略有光芒的眼睛再次随着眉頭的蹙起而壓黑,但就待他山窮水盡之際,腦海中莫名回蕩起一個不久前才聽過的聲音——
“不好意思,因為這是屬于複活基地的東西,出于各種原因被帶上了救助車,而我是負責來回收它的人,所以,還請你能夠把它交給我。”
這是在他登上大巴之前的事了,他被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攔住,并要求交出通訊機。
那時的他不以為然,但現在,卻是有種嗅到什麼線索的敏感。
……是這樣啊。
經一點撥,元喬總算是把所有一切都捋了個大緻,包括複活基地有意将所有落難者集中的基本意圖。
——他們無非是認為複活基地出了叛徒。
叛徒有意将很大可能裝有什麼定位系統的通訊機留在雪原,讓車隊發現雪原上的落難者,并以此向複活基地聯絡,将落難者帶回。
複活基地一向重視名譽,自然不會在其他基地人員的面前推脫自己本該盡到的責任,所以定然會像叛徒計劃的那樣行動。
同時,元喬并不認為那個叛徒會心善到為了這群與他毫無相關的落難者不顧一切,那麼,就隻有一個可能了——這群落難者之中有那個叛徒真正想要帶回的人,出于某種不得不掩人耳目的原因,隻能将所有人帶回以此來做掩護。
而複活基地發覺到這一點,在不能确認收容區中是否也有其他特殊人物的情況下把所有落難者集中到了一起,方便暗中查證。
簡而言之,複活基地會轉移收容區人員的原因就是想要集中找出叛徒,以及被叛徒特殊關注的人!
……
……
“你知道嗎?”
就在元喬為自己猜出意圖而感到澎湃的時候,一道熟悉的女聲透過思緒屏障,毫不留情将他從浪潮之中撈了出來。
“這片地區因為某些原因一直未被複活基地重整,在燈紅酒綠的環繞之下,它最終被愛開玩笑的群衆們稱為了背叛者。”
此時此刻的電梯之中,不知何時僅剩下了元喬和那個被叫做露琪的女人。
露琪仍舊穿着那身破舊大衣,眼鏡明亮。
她靠在電梯最裡面,和電梯門上鏡像出的元喬對上一眼,徐徐吐出一句疑問。
——“所以,你不覺得這種地方,就像是為我們量身打造的審判之地一樣嗎?”